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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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4章 推理少年

    围观的人一听说有警察,立即作鸟兽散,以柏明语为圆心,五米之内都不见了人。

    白T恤拽了一下柏明语,压低声说,“技不如人,给钱。”

    柏明语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凑了凑,也就五十来块,“就这些了。”

    白T恤侧头看了一眼叶非,一副自认倒霉样子,不悦的抓过钱,“先这样吧。”

    柏明语又反过来拉住他,“哎!班长,钥匙能不能先给我?我真急用。”

    白T恤用下巴指了指跳舞机,“等你赢了我再说吧!”他转身给叶非敬了个礼,快步离开了现场。

    白T恤走后,顾杰拍了拍柏明语的肩膀,冲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也离开了。

    柏明语拾起滑板和篮球,平静且有礼的问叶非:“您找我什么事?”

    叶非道:“来抓你啊。”

    柏明语愣了一下,“警察叔叔您真幽默,我犯了什么罪?”

    叶非虽然不太情愿,但也大方的接受了“叔叔”这一称呼,也拿出了叔叔应有的气度,微微一笑,“没犯罪就不能抓了吗?我可找了你一下午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难找,。”

    柏明语扯起T恤的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问道:“那您大费周折来‘抓’我有什么事?”

    还行,小伙不傻,懂他的幽默。只是叶非比较着急,不打算再跟他拐弯抹角,他道:“我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案子,一个熟人跟我推荐了你这个‘犯罪学专家’,我是特地来请教的。”

    柏明语并不介意他口气中的不信任与暗讽,因为他更在意他提出的问题。他懒散的状态立即被紧张取代,两只眼睛明显变得晶亮锐利,“什么案子?”

    “这里不方便说,找个地方聊聊吧。”

    “行,您说去哪聊?”

    叶非开车载着柏明语来到省医科大学附近的一家酒吧,路上叶非进行了自我介绍,柏明语似乎对谁推荐他来的不感兴趣,叶非也就没提这事。

    柏明语刚坐下肚子就发出一连串咕噜声,当即尴尬的嘿嘿一笑,“运动量太大了。”

    “那点些东西吃吧,正好我也饿了。”叶非把点餐单递给柏明语。

    “啊,我兜里没钱了。”

    “没关系,我请。”

    “那好吧,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

    叶非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甭说以后他们没机会见面了,甚至是这次他都觉得自己应该是白跑了一趟。但叶非心里想,算了,跟这样的小帅哥吃顿饭也不错,权当是出来放松一下心情吧。

    “不介意我抽烟吧?”叶非掏出烟和打火机。

    “没事儿,你随便。”柏明语道。

    他们叫了咖啡和一些点心,柏明语看样子很饿,但吃饭却相当安静,举手投足间都很自然,没有刻意注意形象的迹象,应该是家教很好,从小养成的好习惯。叶非的眼睛不自主的扫视着对方身体的每一处细节,柏明语感受到了对方的注视,抬头看了看他,叶非便从烟雾缭绕中冲他微微一笑。

    叶非的笑容挺舒服,挺有男人味,可柏明语却觉得对方的眼神有点怪,跟其他男人看他时,不太一样。

    他看了一眼叶非面前的食物,只动了一小口。柏明语便更了解叶非几分。

    吃饭过程中叶非没提到任何关于案子的事情,静静的等柏明语吃完。

    吃别人嘴短,填饱肚子的柏明语,态度相当恭顺,“跟我说说案子吧。”

    叶非从身侧的椅子上拿起文件递给他,虽然没指望小伙儿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意见,他还是很贴心的解释道:“都在这里了,里边关于案件的信息基本上比较完整,只是目前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见柏明语接过资料后神情突然变得严肃,眉间紧锁,双眼放出锐利的光芒,仿佛钻进了资料里,明显没有在听他说些什么,叶非就住了嘴。

    柏明语始终一言不发的翻看资料,叶非感到有些无聊,就又想点根烟,掏出烟盒在手中转了两下,因为想到他最近因为犯了咽炎,他妈唠叨他少抽烟,又塞了回去。他百无聊赖的四处看了看,目光停留在街对面麻辣烫店铺门口的几个学生,看着有点面熟,应该都是白天他打听柏明语时见过的。其中就有那个一下午在医药实验室里做实验的顾杰。学生们穿着打扮都简洁朴素,很符合医科大学学生的气质。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买了麻辣烫打包,看样子是打算回寝室吃。

    一般的大学生,大概都是这样的吧?他突然想起柏明语的外形和打扮,哪有一点当医生的样子?去当个艺术学校的愤青学生倒说得过去。

    这小子,用警察的行话说就是,不“挂相”。

    猛地,他想起顾杰说的话,说柏明语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叶非转过头来看向柏明语。

    柏明语手里正拿着几张图片和尸检报告,眼睛飞速的转动着,他动了动嘴唇,叶非以为他要说什么,可他却转头看向窗外,凝神寻思一会,像是想通了,就又低头看着资料。与之前那不太正经的学生形象相比,此刻他的确有那么点专家相。叶非不由得被柏明语那煞有介事,颇为认真的态度吸引了视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大约过了十分钟,柏明语突然抬起头看着叶非,“叶队长,这案子不一般。”

    “啊……”正盯着人家看的叶非有些猝不及防,他咳了两声,“是啊,凶手非常狡猾,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证据。”

    “不。”柏明语将尸体照片放在桌上,“凶手已经十分清晰的将他的目的告诉了警方。”

    叶非心里一惊,不确定的拾起照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仍然没看出所以然来,他连忙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柏明语想了想,“叶队长,说句不太中听的话,我觉得你们的调查人员能力有待提高,针对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和曾经发生的一些事情的摸排根本不够深入彻底,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是你们没查到的。这案子看似复杂,实际上简单到只要你们好好查查,查出那条联系他们三人之间的链条,这案子就基本明朗了,抓住凶手只是时间问题。”

    叶非皱着眉,不甘心的拿过资料又看了两眼,不得不说,以他的经验阅历和能力,真的没办法弄清凶手的目的以及被害人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他的脸色稍微有些严肃,略带挑衅的问:“你是以什么为依据做出这样的判断?对凶手你又有多少了解?”

    叶非的态度一点也没有影响柏明语,他平静的望着叶非,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意,“叶队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不管你信不信,通过你这份不太详尽,不太严谨的犯罪资料,我对凶手的了解程度,跟对你的了解程度几乎相等。”

    叶非愣了一下,靠!小屁孩!够拽的!眼前这个只有17岁的男生说的话实在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叶非毕竟也老大不小了,并没将他的不满表现出来。

    “哦?你了解我多少?”叶非挑眉问他。

    “不算多,不过肯定比你想象的要多一些。”

    叶非用警察特有的眼神盯着柏明语,“说来听听。”

    “叶非,男……”柏明语道。

    废话!叶非眉间隐隐的竖起一条线。

    柏明语微微一笑,锐利的眼神在叶非身上徘徊着,“29岁,身高180-183公分之间,体重65公斤左右。S警官学校刑侦专业毕业,现任刑侦支队队长。结过婚,但后来又离了,婚期约四年左右,无子。在美国进修了一段时间,刚回国不久。破过很多大案,立功无数,其中还有二等功?奇怪,你看上去没有伤残,厉害。嗯……惯用手为左手,弹无虚发,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枪手。”他停顿了一下,低头向桌下看了看,似乎在翻动着什么,“您昨晚去了一家叫‘蓝烟’的酒吧,离开的时候是午夜11点03分,后又去了一家旅馆……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柏明语脸色变得稍微有些暧昧,抬眼看了看叶非。

    而叶非睁大眼睛,嘴巴微张,那震惊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一只外星生物。

    叶非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问:“你调查我?”

    柏明语撇着嘴,“叶队长,我干嘛吃饱了撑的调查你啊?再说了,你来找我之前,我都不认识你。”

    “那你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叶非根本不信他的话。

    柏明语笑了笑,抬起桌子底下的手扬了扬,“其实非常简单,想要了解一个人,除了分析他外在的细节,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拿到这个。”

    叶非看到对方手里的黑色钱夹,觉得眼熟,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西装里兜,表情霎时一僵。

    “你!”

    叶非忍住冲上前扣住他的冲动,激动的问:“你是什么时候拿的?!”

    一个警察被人偷了钱包,固然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可叶非现在更关心他是怎么做到的,从警以来,从来没有哪个贼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警队传颂的“火眼金睛”可不是浪得虚名。

    柏明语略显惭愧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在游戏厅的时候就“摸”到了,这是我的习惯,跟任何人打交道第一件事就是拿到这个,您千万别介意啊,钱一分不少,您检查检查。”说着他把钱夹扔给了叶非。

    叶非接住钱包,表情相当难看,在心里咒骂:臭小子!胆子真不小!

    他愤愤的打开钱包看了看,东西一样不少,工作证、身份证、“蓝烟”酒吧的发票、旅馆发票、还有他在美国进修时的学生卡、没来得及上报的机票和一张简单的个人功绩表,都安静的躺在里边。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震惊于柏明语“手活”技术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低喃道:“难怪……”

    “真实的资料都是一些表象,也是推理过程的第一步,用你们警察的话说,就是“取证”,经过这一必经阶段,紧接着,藏在这些东西背后的东西是我更感兴趣的。不过我觉得叶队长肯定不希望我深入分析吧?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不少东西……”柏明语看了看叶非,嘴角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暧昧。

    叶非的脸顿时有点红,连忙把钱夹揣回兜里,岔开了话题,“除了这些显而易见的数据,我有点好奇其他部分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例如婚姻状况、惯用手之类的。”

    “这很简单。”柏明语指了指叶非的手,“你左手无名指有一条非常浅的白色痕迹,除了常年佩戴结婚戒指,我想不出别的东西能留下这样的痕迹。但它的印记非常非常浅,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应该是很久没戴了。叶队长外表看上去虽然风流,但本质其实是个作风严谨的人,如果有家室,应该不会有这么丰富的夜生活。所以推断你结过婚,后来又离婚了,根据你的年龄,还有戒指印记的深度和颜色,推出应该至少佩戴了四年以上,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常做这方面的研究和分析,更何况我是学医的。至于你没有孩子,这一点我是根据叶队长的外表和行为举止乱猜的,你不太像个当爸爸的。”他停顿了一下,认真回想了一下,“当爸的应该不是你这样。”

    叶非专注的听着柏明语的分析,有惊讶也有尴尬,他看了看无名指上那浅得不易察觉的痕迹,下意识的用手蹭了几下,似乎想把它蹭掉。

    的确,叶霜不喜欢自己,实在是因为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连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生活在一起的父女呢?

    柏明语看着叶非的手,继续道:“叶队长的手写满了答案,只要仔细观察,根据一些既有的细节进行推理,就能得出最佳答案,这个答案不一定是唯一的,但肯定无限接近真相。你吃饭时虽然用右手,但抽烟用左手,而且左手也明显比右手大一点,肯定是用的比较频繁才会这样。功绩表上写着‘弹无虚发’这个奖项,我猜它应该是一项警察内部的一个比赛,你左手食指关节处有老茧,还有横向的疤痕,你是个警察,这个痕迹90%的可能是手枪留下的,而能留下这样的伤疤,如果不是发生过意外,那一定是苦练技艺的结果,根据这两项,推断出你是个神枪手。”

    叶非伸开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对他的观察力、敏感度以及推理能力感到惊叹,柏明语的分析都是建立在既定的事实基础之上,乍听之下有点玄,但得知了他推理的过程,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这么简单,乔明峰没说错,这孩子,果然不一般。

    即使柏明语是个只有17岁的学生,叶非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他放下了身段,笑道:“听你说完,觉得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柏明语喝了一口水,也冲他嘿嘿一笑,“嗯,其实任何看似复杂的事情,解开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没啥大不了的。”

    叶非像看到了希望,接着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个凶手呢?你看出了什么吗?”

    除去柏明语张扬的外表,叶非感觉小伙其实挺正常的,也蛮随和,对他有问必答。跟他难以接近又有些叛逆的第一印象相去甚远。如果顾杰口中柏明语做的违法的事是偷东西,叶非觉得,只要金额不大,知错能改,那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跟乔明峰说说,让他抽空好好教育教育就行了,都17岁的大小伙子了,脑子又这么好使,还能不懂好赖?

    柏明语道:“答案就在三名死者之间的联系上,我建议叶队长回去让你的人再好好调查一下。”看叶非仍然有些迷惑,他继续解释道:“叶队长的犯罪侧写我看了,跟我的看法基本一致,作为一个刑侦专业毕业的人,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过,你包括你们整个专案组的人都没我研究的东西广泛深入,所以有一些十分浅显的东西你们看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柏明语高人一等的专家口气让柏明语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僵硬,但柏明语毫无所觉,拿起一张死者照片,指着胸口的波浪形条纹说,“叶队长觉得这是什么?”

    叶非忍着被小屁孩指点造成的身心不适,“虚心”请教,“看不出来,你知道这是什么?”

    “你知道泰语长什么样子吗?”柏明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不知道。”叶非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的意思,这是泰语?”

    “对,就是泰语。”他接着说,“让警察懂泰语的确是强人所难了,但掌握更多的知识能让破案变得容易,很有可能提高好几年的效率。”

    叶非听得出来柏明语这话并没带什么感情-色彩,就是简单的表达自己的看法,可对方略带嘲讽意味的话让他这个刑侦队长听了愣是觉得浑身难受。为了案子,叶非暂时忽略掉那份不适,急切的问道:“那这是什么意思?”

    “祭奠。”柏明语停顿了一下说,“死者的死亡方式明显有救赎与祭奠的意味,但他不写中文、英文、法文、德文、却偏偏用泰语,你说是为什么?”

    叶非抿着嘴,认真想了想,实在是看不出泰语跟案子有什么联系,这让他心底升起了一丝烦躁,不禁为自己的无能有点着急。

    他皱着眉头问:“我看不出来联系,能说的详细点吗?”

    柏明语道:“叶队长自己分析过,他应该当过兵或者是做过警察,可调查过所有在案的军人和警察记录都没查到可疑人员,那你想没想过还有一种可能,虽然这个可能性很戏剧化,也不太现实,但除了它,我想不出别的答案了。”

    听了他的话,叶非脑子里瞬间跳出了一个极不可能的可能,同时他也脱口而出:“档案被销毁了?”

    柏明语点点头。

    叶非心里一惊,这个案子,深了!

    “一个会泰语的警察,大概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柏明语提示他。

    云南边境!叶非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竟然会这样,难道跟贩毒有关系?”叶非皱眉自言自语起来,“应该没那么简单……一个三十多岁,懂泰语的警察,被销毁的档案,以及疯狂又严谨的报复手段,被杀害的人又形色各异,互不联系,并且不是出现在边境城市。如果这是一个故事的话,怎么把这些细节整合在一起?还欠一个链条把它们串起来……”

    柏明语一手托腮看着叶非,接着他的话说:“凶手用隐晦又直白的方式告诉警察他的目的,如果我推断的没错,他应该还会继续杀人,必须尽快找到三个死者之间的联系!那个就是一切的关键。”

    叶非立即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对,的确,就像他之前推断的,凶手还会杀人,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查出三个死者之间的联系。

    意识到这一点叶非再也坐不住了,他连忙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红票放在桌上,跟柏明语道了谢,留了自己的电话,还要了柏明语寝室的电话和传呼机号码,匆匆离开了酒吧。

    上车后,他给队上打了个电话,让关小东立即深入调查三个死者的社会关系,让丁志诚调出中缅边境所有现役警察和部队人员以及复原军人资料。接下来的时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柏明语提到的案件细节,努力将那些碎片拼成一个故事。很明显,他当不了作家,想象力也颇为有限,最后想得脑袋疼也编不出一个合理的故事。

    “柏明语……”叶非念叨着他名字,小伙子真够能耐的!

    乔明峰这个“钱串子”竟然会认识这样的人,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得抽空问问。

    ☆、第005章 案中追案

    “泰语?”一群人听到这个词,都支起脖子看着叶非。

    丁志诚当即将胸口那波浪形的条文与泰文的“祭奠”进行比对,果然对上了。

    “靠!真是泰文!”丁志诚一拍脑门,对自己的无知十分懊恼。

    “真的啊?”几个人都凑过去看。

    老王嚷嚷道:“泰文怎么长得跟鬼画符似的?跟哪一国的字都不像啊!这谁能想到啊?”

    “叶队,你真行!连丁技术都没搞明白。”姚洁轻蔑的瞥了一眼丁志诚,又问叶非,“不过叶队,你咋知道那是泰文的?”

    叶非和于斌正在一台电脑上比对资料,听到这个问题,叶非想了想,笑道:“一个专家告诉我的。”

    “什么专家?”

    “很特别的专家。”叶非一边说,一边走到打印机旁,将刚整理好的资料装订起来,就听到廖雪华喊了一嗓子,“叶队,分机。”她用眼神示意打印机桌上的电话。

    叶非顺手按下了分机的免提:

    “喂?刑警队……”

    “喂!叶队!我小东,有重大发现!”

    关小东的声音异常亢奋,组里的人也顿时精神起来,叶非忙问:“什么发现?”

    “你不是让我调查三个死者的社会关系吗?其实,这三个人本身真没什么联系!”关小东卖了个关子,听到电话对面有人骂他,他赶紧接着说:“你还记得咱们之前调查,两名女死者,一个母亲早早去世,一个父亲前年也得病死了,对吧?”

    关小东又停了一下,叶非大声咆哮:“你小子,有屁快放!”

    这一嗓子挺好使,关小东不敢再耽搁,正色道:“我查到,这两个过世的长辈,跟郭文强虽然没有过交集,但他们同时都跟8年前的一起案子有关。”

    叶非连忙拿起了话筒,激动的问:“什么案子?”

    “是一起涉黑贩毒案,当年在丽阳(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此案地名全部为化名)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听说牵连了不少官员,案件侦破后为了遮丑,还被Y省公安厅给勒令密封了起来。这两名女死者过世的父母就做过这起案子的证人,而死者郭文强竟然就是当年丽阳刑警队专案组组长,全程参与了这起案件侦破。他后来还因为这个案子升迁了,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主动要求降职,回到河南老家当了个小片警。”

    叶非心跳加速,就是这个!

    叶非一只手撑住桌子,激动道:“干的好!”

    听到叶非的夸奖,关小东得意洋洋的大笑两声,“那我先挂了,这就回去。”

    “等等!你先别回来,先去查查那个案子所有涉案人员的背景资料。”

    “行叻!”

    挂断电话后,叶非立即请示上级联系Y省公安厅,要求解封94年“1·28”涉黑案的卷宗。过程中有点小波折,花了几天时间,叶非最终拿到了资料。

    打开陈旧泛黄的牛皮纸袋,看到那厚厚的纸张已经有些脏污破损,叶非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已经定案的封存文件,竟然还有人煞费苦心的潜心研读吗?难道有人觉得这案子有蹊跷?

    叶非倒了杯咖啡,坐在写字台前,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

    这是的确是一件大案,但过程和情节没什么离奇与特别之处。黑社会老大在与警方的枪战中被当场击毙,其主要同伙被抓获,供出了参与其中的国家公务人员,共有五名,职位并不高,但都在比较重要的岗位上,看得出这在当时影响必定是相当恶劣的。

    犯罪集团的两个主要嫌疑人一个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另一个因为有立功行为,被判了无期。五个公务人员按照涉案程度不同分别被判处了死缓、无期、15年至20年不等。犯罪集团其余的嫌疑人也都量刑判决。

    整桩案件看上去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而且按照法院的判决来看,涉案人员都在监狱里呆着呢,并不具备作案的条件。可是如果不是这些人中的一个,那会是谁呢?

    随后叶非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给有立功行为嫌犯作证的人,正是郭文强。这名嫌犯叫付夏炎,从庭审记录上看,付夏炎开始情绪很激动,曾声称自己是个卧底,但经调查,公安机关并没有他身为卧底警察的资料,所以他的话并不属实。而后也有几名证人证明付夏炎从小就不学好,还有过前科,警察的筛选十分严格,政治背景不干净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当警察的。这几名证人,其中有两人分别是死者汪小涵、黄珊珊的母亲、父亲。

    汪小涵的母亲是付夏炎的邻居,黄珊珊的父亲是付夏炎中学时期的班主任。

    另外三名证人分别是付夏炎的高中老师赵印、女友杨芸、还有丽阳刑侦支队队长郭文强。

    在这么多证据面前,付夏炎也不再挣扎,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郭文强后来突然提出在抓捕于广富(黑帮老大)的过程中,付夏炎救过自己一命,恳请法庭对付夏炎从轻处罚。付夏炎也因此免除了死刑,被判了无期。

    这样看上去,这个付夏炎和死者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微妙的关联,可又少了点什么。叶非做了个大胆的假设,假设付夏炎就是“5·3”案件的凶手,那他的动机是什么?报复?可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法庭并没冤枉他,证人的证词也无懈可击,根本不足以构成如此疯狂报复的理由。况且,他被判了无期,怎么可能出来行凶?

    照片上的付夏炎是个长方脸的帅小伙,他目光精锐沉着,体格健硕,身高183公分,入狱前是26岁,7年后的今天正值34岁壮年,很显然他除了没当过警察,自身条件完全符合他之前做的犯罪侧写。

    他是黑社会的,身手敏捷倒也在常理之中,但他既然没受过军事训练,为什么要特意把衣服叠成“豆腐块”呢?这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叶非盯着对方的照片,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他脑袋里精光乍现,猛地站起身,冲出了办公室,朝门外喊了一嗓子,“小丁!快!帮我查查去年全年的通缉犯名单有没有叫付夏炎的!”

    正端着开水壶倒水的丁志诚吓了一哆嗦,开水溅到了手上,一边甩手大跳一边答应道:“好好!您等下,马上!”

    丁志诚办事麻利,很快从电脑上调出了相关资料,他从打印机上拿起一张纸飞奔到叶非办公室,“叶队!找到了!有!有付夏炎!”

    叶非掐掉烟头,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他接过通缉单,一阵气血上扬,“真是他!”

    1999年2月11日Y省监狱发生了一起系列越狱案件,先后有八名歹徒越狱,震惊了全国,当时监狱长被罢了职,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调查这个案子,经过一年时间,抓获了五名逃犯,另有三名仍然在逃。这三名在逃犯人中,就有这个付夏炎!而且所有逃犯中,只有他与“1·28”案件有关。

    “叶队,怎么回事,这个付夏炎就是凶手吗?”丁志诚问。

    叶非皱着眉头,把通缉单往桌上一放,“还不能确定。”的确,就算付夏炎越狱了,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是“5·3”案件的凶手,因为他看上去并不具备作案动机。

    郭文强帮助他脱了死罪,按道理说他应该感谢郭文强才对,不可能会杀了他。不然,他们之间是有多大的恨意,至于他杀了救他的警察,还杀了另外两个已故证人的女儿?但从已有的证据,所有的疑点都指向这个付夏炎,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有把他逮起来问问才能明了。

    想到这里,叶非立即给局里打了电话,汇报了情况,当天下午,宋世博就召开了紧急会议。按照叶非分析,凶犯下次行凶的对象很有可能是付夏炎的高中老师赵印或者是女友杨芸,建议立即将这两人保护起来,在其附近布置警力,等凶犯再度准备行凶时,将其抓捕。

    宋世博赞同叶非的决定,立即派人联系两个当事人。

    可结果十分令人意外,赵印五年前就出国了,而杨芸在付夏炎入狱后不久就发生意外死亡了。

    得到这个消息,专案组陷入了一片寂静。

    “怎么这样啊?这不就意味着凶手可以收手了吗?”姚洁先沉不住气了。

    “收手不好吗?难道你想看到继续有人受害吗?”关小东看着杨芸的照片一脸惋惜的说:“这女的长得不赖,死了真可惜……”

    姚洁一脸嫌恶的“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坐在一旁的廖雪华摇摇头,“如果凶手就此收手,想抓他就难了。”

    “嫌疑人的身份已经清楚了,他长得又这么有特点,把他揪出来应该没那么难,我立即带着人去把他逮出来!”老王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站住!”叶非叫住了老王,横了他一眼,“哪找去?他能从监狱里跑出来,被全国通缉了两年都没找到,能轻易被你找着吗?”

    老王一搓脑袋,呲着牙咧着嘴,“那咋办?坐等他从天上掉下来砸咱脑袋上?”

    “当然要找,不过不能乱来,万一惊动了他,他跟你玩起反侦察,花几年时间找不到人都有可能,队里一堆案子压着,警力严重不足,谁特么有时间跟他耗着?”叶非道。

    “那怎么找?”

    叶非把烟往垃圾桶一扔,看向关小东,“地图拿来!”

    关小东麻溜的从架子上拿来地图往桌子上一放,几个人都围了上来,帮忙压住地图四角,叶非用红笔将三处案发地点标记出来,“北京市到桐柏县约有223.4公里,只有一条高速可以行走,三起凶杀案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作案两起后从北京市辗转到桐柏县行凶必然是依赖于交通工具,我推断他不可能到桐柏县现找车运尸,那样太容易被人发现,应该是一直用他自己的车。小东,你马上去查一下5月21日至7月1日之间,这条线路上,北京市到桐柏县的所有车辆。”

    “好!”关小东得令后立即拿起警帽要往外走。

    “等一等,大家注意一下,这次行动全部穿便衣,走访调查时也尽量低调,以市民身份打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亮出证件,以免打草惊蛇。”

    “知道了。”大家异口同声。

    关小东走后,叶非将北京市两起凶杀案的地点用红线连接,划出几条分支,道:“姚洁去一趟交警大队,把案发前后这几条路段的交通录像调出来看看是否有可疑车辆。老王带几个人去继续走访周边群众,看这个时间段是否有可疑人员和车辆出现。”

    “好!”

    “雪华,得麻烦你跑一趟丽阳了。”叶非侧头看了一眼廖雪华。

    “嗬,这么客气啊。”廖雪华微微一笑,“是不是让我查一下付夏炎和杨芸的社会关系啊?”

    叶非赞许的笑了笑,“嗯,如果可能尽量不要惊动丽阳警方。”

    廖雪华好奇的看着他,想问点什么,又忍住了。如果不联系丽阳警方,她一个人调查实在有点困难,毕竟警方掌握的资料要详尽许多。但她信叶非的,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她没说什么,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

    几个人走后,叶非回到办公室,翻看了一会“1·28”的资料。这些天,只要一静下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天见到柏明语的情景,身为一个17岁的大学生,柏明语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就跟小说里写的,电视里演的似的,实在是让他惊叹,也让他觉得新鲜。至少他从没在现实中遇到过这样的人。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柏明语掌握了这些资料后能做出什么有意思的推断。

    一旦冒出这个想法,叶非就感觉屁股像长了钉子,怎么也坐不住了,他赶紧把卷宗放进档案袋,穿好西装,打算去学校找柏明语。

    办公室大门旁边贴着一面镜子,他走过后又折回来,对着镜子上下看了看,周围警员投来诧异的目光,他轻咳了两声,匆匆离开了刑警队。

    “叶队这是第二春来了吗?”有人问。

    “据我判断,有八成。”有人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