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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天下英雄莫能当(2/2)

我该当如何图谋呢?嗯,第一,我要劝空闻方丈大

    撒英雄帖,请得天下英雄来到少林寺。那空闻方丈深解佛法,原是个慈悲和平之人,自来不

    喜多事,但我只须提起空见和空性两个神僧,空闻方丈念着师兄弟之情,自必允可。再者,

    少林寺要是杀了谢大侠,和明教仇深似海,以他一派之力,未必挡得住明教的倾力进攻,但

    如往天下英雄头上一推,明教总不能将与会的数千好汉一古脑儿的给宰了。”众人都点头称

    是。赵敏又道:“英雄大会一开成,我自己也不露脸,叫人以谢大侠与屠龙刀为饵,鼓动群

    雄自相争斗残杀。明教势必与群雄为敌,斗到后来,不论谁胜谁败,明教的众离手少说也当

    损折一半,元气大伤。”

    张无忌道:“正是。此节我原也想到了,但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与众兄弟又是数十年的

    交情,咱们岂能坐视不救?唉,咱们上山没几天,外祖父已然仙逝,圆真这厮定是躲在暗中

    拍手称快。”赵敏道:“斗到最后,武功第一的名号多半是张教主所得,于是少林群僧说

    道:‘张教主技压群雄,实乃可敬可贺,本寺谨将谢大侠交于张教主,请张教主到寺后山峰

    顶上亲去迎取便是。’于是大伙儿一齐来到峰顶,张教主便须独力去破那金刚伏魔圈。若是

    旁人上前相助,圆真的党羽便道:‘技压群雄的是明教张教主,跟旁人可不相干,阁下还是

    站在一旁的为妙。’张教主夺得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就算身上毫不带伤,也不知已耗了

    多少内力神功,到那时如何是这三位老僧之敌?结果谢大侠是救不出,反而自己死在三株苍

    松之间。冷月凄风,伴着一代大侠张无忌的尸首,岂不妙哉?”群豪听到这里,都是脸上变

    色,心想这番话确不是危言耸听,张无忌血性过人,不论多么艰苦危难,总是非救谢逊不

    可,纵然送了自己性命,也是决无反悔。圆真此计看准了张无忌的性子,教他明知是刀山油

    锅,也要跳将进去。赵敏叹了口气,说道:“这么一来,明教是毁定了。圆真再使奸计,毒

    死空闻,却将罪名推在空智大师的头上,这一着安排起来十分容易,只须证据捏造得确实,

    不由得少林僧众不信。于是各党羽全力推举,他老人家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方丈。他老人家一

    声号令,群雄围攻明教,以多胜少,聚而歼之。那时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除了他老人家

    之外,只怕旁人也争夺不去。屠龙刀不出现便罢,若在江湖上现了踪迹,天下英雄人人皆

    知,这把宝刀的正主儿,乃是少林寺方丈圆真神僧。宝刀的得主若不给他老人家送去,只怕

    多有不便哪!”她说得声音甚低,只聚在木棚这一角中的几个人听到。这番话一说完,周颠

    伸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拍,叫道:“正是,正是!好大的奸谋。”他这几句话却十分响亮,广

    场上倒有一大半人都听了,各人的眼光一齐望到明教的木棚来。司徒千钟问道:“是甚么奸

    谋?说给老夫听听成不成?”周颠道:“这话是不能说的。老子一心想挑拨离间,要天下英

    雄自相残杀,拚个你死我活,这话要是说了出来,岂不是不灵了么?”司徒千钟笑道:“妙

    极,妙极!却不知如何挑拨离间,愿闻其详。”周颠大声道:“我心中有一个阴谋毒计,却

    假意说道:屠龙刀是在老子这里,哪一个武功最强,老子就将屠龙刀给他……”司徒千钟叫

    道:“好计策!好阴谋!那便如何?”赵敏与张无忌对望了一眼,均想:“这酒鬼跟我们无

    亲无故,倒帮忙得紧。”周颠大声说道:“你想这屠龙宝刀号称‘武林至尊’,哪一个不想

    出全力争夺?于是疯子给酒鬼杀了,酒鬼给和尚杀了,和尚给道士杀了,道士给姑娘杀

    了……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呜呼哀哉,不亦乐乎!”

    群雄一听,都是栗然心惊,均想这人说话虽然疯疯癫癫,这番话却实是至理。崆峒派的

    二老宗维侠站起身来,说道:“这位周先生言之有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各家各派对这把

    屠龙刀吗,都不免有点儿眼红,可是为了一把刀子闹得个身败名裂,甚至是全派覆灭,可有

    点儿犯不着。我想大伙儿得想个计较,以武会友,点到为止,虽分胜败,却不伤和气。各位

    以为如何?”光明顶一役,张无忌以德报怨,替他治好了因练七伤拳而蓄积的内伤,后来又

    蒙他救出万安寺,崆峒派这次上少林寺来,原有相助明教之意。司徒千钟笑道:“我瞧你好

    大的个儿,却是怕死,既不带彩,又不伤命,这场比武有甚么看头。”

    崆峒派的四老常敬之怒道:“要伤你这酒鬼,那也不用叫你带彩。”司徒千钟道:“我

    酒鬼不过说句玩话,常四先生何必这么大的火气?谁不知道崆峒派的七伤拳杀人不见血。少

    林寺的空见神僧,不也是死在七伤拳之下么?我司徒酒鬼这几根老骨头,如何是空见神僧之

    比?”群雄均想:“这酒鬼出口便是伤人,既得罪崆峒派,又损了少林派。他在江湖上打

    滚,居然给他混到这大把年纪还不死,倒也是奇事一桩。”宗维侠却不去睬他,朗声道:

    “依在下之见,每一门派,每一帮会教门,各推两位高手出来,分别较量武艺。最后那一派

    武功最高,谢大侠与屠龙刀便都凭他处置。”群雄轰然鼓掌,都说这法子最妙。张无忌留心

    看空智身后的少林群僧,大都皱起眉头,颇有不悦之色,知道赵敏识穿圆真的奸谋,破了他

    挑拨群雄自相残杀之计。一个白面微须的中年汉子站起身来,手摇描金折扇,神情甚是潇

    洒,说道:“在下深觉宗二侠此议甚是。咱们比武较量之时,虽说点到为止,但兵刃拳脚上

    不生眼睛,若有失手,那也是各安天命。同门同派的师友,可不许出来挑战报复,否则纠缠

    不清,势必斗个没有了局。”群雄都道:“不错,正该如此。”司徒千钟尖着嗓子,说道:

    “这一位兄台好英俊的人物,说话又是哈声哈气的,想必是湘南衡阳府的欧阳兄台了?”那

    人折扇摇了两摇,笑道:“不敢,正是区区,你捧我一句,再损我一句,刚好抵过。”司徒

    千钟道:“欧阳兄和我好像都是孤魂野鬼,不属甚么帮会门派。我好酒,你好色,咱哥俩创

    一个‘酒色派’,咱们酒色派两大高手并肩子齐上,会一会天下众高手如何?”群雄哈哈大

    笑,觉得这司徒千钟不住的插科打诨,逗人乐子,使会场平添不少笑声,减却了不少暗中潜

    伏的戾气。彭莹玉向张无忌说道,这白脸的汉子名叫欧阳牧之,一共娶了十二名姬妾,他武

    功虽强,却极少闯荡江湖,整日价倚红偎翠,享那温柔之乐。

    欧阳牧之笑道:“若跟你联手组派,我这副身家可不够你喝酒。各位,说到比武较艺,

    咱们可得推举几位年高德劭、众望所归的前辈出来作公证才是。以免你说你赢,我说我赢,

    争执个不休。”司徒千钟笑道:“输赢自己不知道么?谁似你这般胡赖不要脸?”宗维侠

    道:“还是推举几位公证人的好,少林派是主人,空智大师自然是一位了。”司徒千钟指着

    说不得的布袋道:“我推举山东大侠夏胄夏老英雄。”

    说不得提起布袋,向司徒千钟掷了过去,笑道:“公证人来啦!”司徒千钟抛下葫芦酒

    杯,抱住布袋,便去解布袋上的绳子,不料说不得打绳结的本事另有一功,那捆缚袋口的绳

    子又是金丝混和鱼鳔所缠成,司徒千钟用尽力气,始终无法解开。说不得哈哈大笑,纵身而

    前,左手提起布袋,拿到自己背后,右手接着,十根手指扭了几扭,又提到身前,就是这么

    在身前身后兜了个圈子,布袋上的绳结已然松开。他倒转袋子一抖,夏胄滚了出来。司徒千

    钟忙伸手解了他的穴道。夏胄在黑漆一团的袋中闷了半天,突然间阳光耀眼,又见广场上成

    千对眼睛一齐望着自己,不由得羞愧欲死,翻身拔出身边短剑,便往自己胸口插了下去。

    司徒千钟夹手夺过,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夏大哥何必如此心拙?”人丛中一个矮

    矮胖胖的汉子大声说道:“这位布袋中的大侠,只怕没资格做公证人,我推举长白山的孙老

    爷子。”又有一个中年妇人说道:“浙东双义威震江南,他两兄弟正直无私,正好作公证

    人。”群雄你一言,我一语,霎时之间推举了十余人出来,均是江湖上颇具声望的豪杰。

    突然峨嵋派中一个老尼姑冷冷的道:“推举甚么公证人了?压根儿便用不着。”她话声

    并不十分响亮,但清清楚楚的钻入各人耳中,显然内力修为颇是了得。司徒千钟笑道:“请

    教这位师太,何以不用公证人?”那老尼道:“二人相斗,活的是赢,死的便输。阎五爷是

    公证人。”众人听了这几句冷森森的话,背上均感到一片凉意。

    司徒千钟道:“咱们以武会友,又无深仇大冤,何必动手便判生死?出家人慈悲为本,

    这位师太之言,也不怕佛祖嗔怪么?”

    那老尼冷冷道:“你跟旁人说话胡言乱语,在峨嵋弟子跟前,可得给我规矩些。”司徒

    千钟拾起葫芦酒杯,斟了一杯酒,笑道:“啧啧啧!好厉害的峨嵋派。常言道:好男不与女

    斗,好酒鬼不与尼姑斗!”举起酒杯,放到唇边。

    突然间嗖嗖两响,破空之声极强,两枚小小念珠激射而至,一枚打中酒杯,一枚打中葫

    芦,跟着又是一枚射至,正中他的胸口。只听得嘭嘭嘭三声巨响,三枚念珠炸了开来,葫芦

    酒杯登时粉碎,司徒千钟胸口炸了个大洞。他身子被炸力一撞,向后摔出数丈,全身衣服立

    时着火。夏胄上前扑打,只见司徒千钟已然气绝,脸上兀自带着笑意。可见那三枚念珠飞射

    爆炸之速,司徒千钟直至临死,丝毫没想到大祸已然临头。这一下奇变犹如晴空打了个焦

    雷,群雄中不乏见多识广之士,可是谁也没见过如此迅速厉害的暗器。周颠叫道:“乖乖不

    得了!这是甚么暗器?”杨逍低声道:“听说西域大食国有人从中国学得造火药之法,制出

    一种暗器,叫作‘霹雳雷火弹’,中藏烈性火药,以强力弹簧机括发射。看来这老尼姑所

    用,便是这个家伙了。”

    夏胄抱着司徒千钟烧得焦黑的尸身,朗声道:“这位司徒兄弟虽然口头上尖酸刻薄些,

    只不过生性滑稽,心地却甚是仁厚,一生之中,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今日天下英雄

    在此,可有哪一位能说他干过何等恶行?”群雄尽皆默然。夏胄指着那老尼姑,愤然说道:

    “峨嵋派号称是侠义道各门正派,岂知竟会使用这等歹毒暗器。武林中虽说力强者胜,却也

    走不过一个‘理’字去。请问这位师太上下?”那老尼道:“我叫静迦。这位袋中大侠在此

    指手划脚,意欲如何?”夏胄惨然道:“姓夏的学艺不精,惨受明教诸魔头的凌辱,那是姓

    夏的本领不济,却不损在下一生侠义之名。静迦师太,你如此狠毒,对得起贵派祖师郭襄郭

    女侠么?”峨嵋派群弟子听他提到创派祖师的名讳,一齐站起身来。静迦两条长眉斜斜竖

    起,喝道:“本派祖师的名讳,岂是你这混蛋随便叫的?”夏胄道:“你峨嵋弟子多行不

    义,玷辱祖师的名头。别说郭女侠,便是灭绝师太当年,纵然心狠手辣,剑底却也不诛无罪

    之人。似你这等滥杀无辜,你掌门人竟然纵容不管。嘿嘿,峨嵋派今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

    么?”静迦道:“你再胡言半句,这酒鬼便是你的榜样。”夏胄正气凛然,大踏步走上二

    步,说道:“峨嵋掌门若不清理门户,峨嵋派自此将为天下英雄所不齿。”群雄与峨嵋弟子

    数千道目光,一齐望向周芷若,却见她向静迦缓缓点了点头。嘭嘭两声巨响过去,静迦手中

    霹雳雷火弹射出,夏胄的胸口和小腹各炸了一洞,衣衫着火。但他极其倔强,虽已气绝,身

    子兀自直立不倒,手中也仍抱着司徒千钟的尸体。群雄面面相觑,都是惊得呆了。过了片

    刻,数百人鼓噪起来,齐声责骂峨嵋派的不是。

    韦一笑和说不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奔到夏胄的尸身之前,跪地拜倒。说不得

    道:“夏老英雄,我二人不知你英雄仁义,适才多有得罪。好教我兄弟羞愧无地。”二人提

    起手掌,啪啪啪啪几响,各自打了自己几下耳光,四边脸颊登时红肿。二人扑熄了两具尸身

    上的火焰,抱入明教木棚。张无忌见周芷若突然变得如此狠心,心下好生难过。群雄鼓噪声

    中,周芷若在宋青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宋青书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广场正中,朗声说

    道:“今日群雄相聚,原不是诗酒风流之会,前来调琴鼓瑟,论文联句。既然动到兵刃拳

    脚,那就保不定死伤。这位夏老英雄适才言道,司徒先生平生未有歹行,责备本派静迦师太

    滥伤无辜。众位英雄复又群相鼓噪,似有不满本派之意。兄弟倒要请教:咱们今日比武较

    量,是否先得查明各人的品行德性?大圣大贤,那才是千万伤害不得,穷凶极恶之辈,就不

    妨任意屠杀?”群雄一时语塞,均觉他的话倒也并非无理。

    宋青书又道:“若说这屠龙刀是有德者居之,咱们何必再提‘比武较量’四字?不如大

    家齐赴山东,去到曲阜大成先圣孔夫子的文庙之中,恭请孔圣人的后代收下。但若说到这个

    ‘武’字,较量之际只顾生死胜败,恐怕顾不得对方是‘无辜’还是‘有辜’了。”

    群雄中便有人说道:“不错,刀枪无眼,咱们原就说过不能寻仇报复。”俞莲舟和殷梨

    亭听着宋青书的说话,口音越听越像,只是他满脸短须,又是口口声声“本派、本派”,显

    是峨嵋派的男弟子,不由得大起疑窦。俞莲舟站起问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宋青书见

    到二师叔,积威之下,不禁有些害怕,窒了一窒,才道:“无名后辈,不劳俞二侠下问。”

    俞莲舟厉声道:“阁下不住口的说‘比武较量’,想必武学上有过人的造诣了。我师父

    幼时曾受贵派郭女侠的大恩,累有严训,武当弟子不敢与峨嵋派动手。在下要问个明白,阁

    下是否真是峨嵋弟子,姓甚名谁?大丈夫光明磊落,有何可以隐瞒之处?”周芷若拂尘微

    举,说道:“俞二侠,本座也不必瞒你,此人是本座夫君,姓宋名青书,原本系出武当,此

    刻却已转入峨嵋门下。俞二侠有何说话,只管冲着本座言讲便是。”她这几句话声音清朗,

    冷冷说来,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加之容貌清丽,出尘如仙,广场上数千豪杰,谁都不

    作一声,人人凝气屏息的倾听。

    宋青书伸手在脸上一抹,拉去粘着的短须,一整衣冠,登时成为一个脸如冠玉的英俊少

    年。群雄一看之下,心中暗暗喝采:“好一对神仙美眷!”

    俞莲舟想起他戕害七弟莫声谷的罪行,不由得气愤填膺,但他一向生性深沉,近年来年

    事渐高,修为日益精湛,心下虽是狂怒,脸上仍是淡淡的,只是双目神光如电,往宋青书脸

    上扫去。宋青书心下惭愧,不由得低下头去。周芷若道:“外子脱离武当,投入峨嵋,今日

    当着天下英雄之前,正式布示。俞二侠,张真人顾念旧日情谊,不许武当弟子与本派为敌,

    那是他老人家的义气,可也正是他老人家保全武当威名的聪明处。”

    殷梨亭再也忍耐不住,跳了出来,指着周芷若道:“周姑娘,你年幼之时遭遇危难,是

    我师父出手相救,荐你到峨嵋门下。虽然我师施恩不望报,可是你今日言语之中,显是说我

    武当派浪得虚名,远不及峨嵋派诸位女侠,这……你……这可对得住我师父么?”周芷若淡

    淡一笑,说道:“武当诸侠威震江湖,俱有真才实学。宋大侠更是我的公公。本座岂敢说各

    位浪得虚名?至于武当、峨嵋两派,各有所传,各有所学,也难说谁高谁低。昔年本派郭师

    祖有恩于张真人,张真人后来有恩于本座,那就两相抵过,咱们谁也不欠谁的恩情。俞二

    侠、殷六侠,武当弟子不得与峨嵋派动手的规矩,咱们就此免了罢。”广场四周各处木棚之

    中,群雄窃窃私议,都说:“这个年轻掌门人好大的口气,听她言中之意,似乎峨嵋派拿得

    定能胜过武当派。俞二侠内功外功俱已登峰造极,当今之世,极少有人是他敌手。难道峨嵋

    派单凭一件厉害歹毒的暗器,便想独霸江湖么?”殷梨亭心中激动,想到七弟莫声谷惨死,

    忍不住流下泪来,叫道:“青书……青书!你……你何以害死你……你七叔……”说到“七

    叔”两字,突然间放声大哭。群雄面面相觑,好不奇怪:“武当殷六侠多大的声名,竟会当

    众大哭?”俞莲舟走上前去,挽住殷梨亭的右臂,朗声说道:“天下英雄听着,武当不幸,

    出了宋青书这叛逆弟子,在下七弟莫声谷,便给这逆徒……”突然间嗖嗖两响,破空声甚

    厉,两枚“霹雳雷火弹”向俞莲舟胸口急射过去。张无忌大叫一声“啊哟!”待要扑将上去

    抢救,但那雷火弹来得实在太快,说到便到,他事先又丝毫没想到峨嵋派竟会蓦然偷袭,他

    身法再快,也已不及赶到。

    这一下俞莲舟也是颇出意外,倘若侧身急避,那雷火弹飞将过去,势必作了不少丐帮弟

    子。他想这雷火弹是对付自己而来,为的是要杀人灭口,以免当众暴露宋青书犯上叛父的罪

    行,要是自己闪身避难,不免害死无辜。就这么心念如电的一闪,两枚雷火弹已先后射到,

    俞莲舟双掌一翻,使出太极拳中一招“云手”,双掌柔到了极处,空明若虐,将两枚霹雳雷

    火弹射来的急劲尽数化去,轻轻的托在掌心。只见他双掌向天,平托胸前,两权雷火弹在他

    掌心快速无伦的滴溜溜乱转。群雄一齐站起,数千道目光齐集于他两只手心,每个人的心似

    乎都停了跳动,生怕这两枚活物一般的雷火弹随时都会炸将开来。这太极拳中的柔劲乃天下

    武学中至柔的功夫,真所谓“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由粘而虚,随曲就伸,以“耄耋

    御众之形”,而致“英雄所向无敌”。俞莲舟近年来勤修苦练,已深得张三丰的真传,适才

    见到司徒千钟和夏胄先后在此弹下丧命,知道此弹触物即炸,厉害无比,无可奈何之中,只

    得冒险以平生绝学一挡,果然柔能克刚,两枚雷火弹被他掌心的柔劲制住,就似钻入了一片

    粘稠之物中间一般,只是急速旋转,却不爆炸。但听得嗖嗖两声,峨嵋派中又有两枚雷火弹

    向他掷来。殷梨亭站在师兄身旁,当即双掌一扬,迎着雷火弹接去,待得手掌与雷火弹将触

    未触之际,施出太极拳中“揽雀尾式”,将雷火弹轻轻拢住,脚下“金鸡独立式”,左足着

    地,右足悬空,全身急转,宛似一枚陀螺。

    他精于剑术,太极拳上造诣不如师兄深厚,眼见俞莲舟接那两枚雷火弹颇为吃力,自己

    掌力只要稍稍有半分用得实了,那歹毒暗器立时便会爆炸,是以全身急转,双掌虚带雷火

    弹,在空中一圈圈的转动,似化去掷来的劲力。俞莲舟掌心化劲,殷梨亭则是空中化劲,在

    武功上是稍逊半筹,但一眼望去,却是他急速转身的身法好看得多。他转到三十余转时,四

    面八方采声雷动,雷火弹劲力也已衰竭。岂知嗖嗖声响,又是八枚雷火弹掷了过来。俞莲舟

    与殷梨亭齐声暴喝,各将手中的雷火弹掷将出去。武当弟子练有一项接器打器的绝技,接到

    敌人的暗器之后,反掷出去,能以一打二、以二击三。他二人掷出四枚雷火弹,互相撞击,

    将对面八枚雷火弹一齐击中。广场上嘭嘭之声震耳欲聋,黑烟瀰漫,鼻中闻到的尽是硝磺火

    药之气。

    俞殷二人掷出雷火弹后,立即纵身后跃,退至十余丈外,以防峨嵋派再接再厉,将雷火

    弹层出不穷的掷将过来,终究难以抵挡。群雄见到这雷火弹如此厉害,无不骇然,心想当世

    除了武当派这两位高手之外,只怕没几个能接得住,虽然轻功极佳之人可以闪身躲避,但若

    掷弹之人以“满天花雨”手法打出,使数枚雷火弹互相碰撞,一经爆炸,身法再快也是躲闪

    不了。华山派木棚中一个身材高大之人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峨嵋派与人较量武功,就是

    这般倚多为胜么?”此人正是华山二老之一的高老者,当年在光明顶上,曾与何太冲夫妇联

    手和张无忌相斗。峨嵋派的静迦说道:“武功之道千变万化,力强者胜,力弱者败。咱们又

    不是迂腐腾腾的读书人,事事要讲规矩道理,天下也没这么多规矩道理好讲。”

    群雄见峨嵋派中虽然大都是女流之辈,但其蛮不讲理,竟然远胜于男子。华山派的高老

    者和她们理论,却也不敢走近,只是站在自己木棚中,隔得远远地说话,生怕对方将霸气无

    双的霹雳雷火弹掷将过来。

    张无忌心想:“芷若嫁给宋师哥,实非本心所愿,想当日她和我流落海外,双栖孤岛,

    何等亲爱?我二人山盟海誓,互不相负,言犹在耳,岂能毁之一旦?这都是我实在太对不起

    她。竟在拜堂成亲的大喜之日,当着满堂宾客之前,和敏妹双双出走。芷若是一派掌门,千

    金之体,我这般欺负凌辱于她,怎不教她切齿恼恨?今日峨嵋派倒行逆施,实则都是种因于

    我。”心下越来越是不安,又从木棚中出来,走到峨嵋派之前,向周芷若道:“芷若,种种

    都是我对你不起。宋师哥害死莫七叔,此事终须作个了断。我瞧宋师哥不如随同俞二伯、殷

    六叔回返武当,向宋大伯领罪的为是。”

    周芷若冷笑道:“张教主,我先前还道你是个好汉子,只不过行事胡涂而已,不料竟是

    个卑鄙小人。大丈夫一人作事一身当,你害死了莫七侠,何以却将罪名推在外子头上?”张

    无忌吃了一惊,道:“你……你说我害死莫七叔?我……哪有此事?”周芷若道:“害死武

    当莫七侠之事,全是朝廷汝阳郡主从中设计安排,你何不叫她出来,跟天下英雄对质。”张

    无忌心想:“敏妹得罪了六大门派,这场中她的仇人只怕比我义父还多,如何能让她露面?

    芷若抓住了这个关节,便来诬陷我和敏妹。唉,千错万错,总是那日我在婚礼中舍她而去的

    不是。”牙齿咬着下唇皮,转身便走。忽听得峨嵋派中一人大声说道:“想不到明教张教主

    竟是如此卑鄙懦怯的小人,见到我们霹雳雷火弹的厉害,挟了尾巴便逃。”张无忌停了脚

    步,却不回头,心道:“我也不必去瞧这话是谁说的,峨嵋派不论如何辱骂,我都是罪有应

    得。”只听得身后嘲笑之声越来越响,张无忌不再理会,回归明教木棚。杨逍冷笑道:“霹

    雳雷火弹雕虫小技,何足道哉?既奈何不了武当二侠,自亦奈何不了武当嫡传的张教主。你

    们峨嵋派以借助器械逞能,且让你们见识见识我明教的器械。”左手一挥,一个白衣童子双

    手奉上一个小小的木架,架上插满了十余面五色小旗。杨逍执起一面白旗,手一扬,白旗落

    在广场中心,插在地下。群雄见那白旗连杆不到二尺,旗上绣着个明教的火焰记号,不知他

    闹甚么玄虚。便在此时,杨逍身后一人挥出一枚火箭,急升上天,在半空中散出一道白烟。

    只听得脚步声响,一队头裹白布的明教教众奔进广场,共是五百人,每人弯弓搭箭,嗖

    嗖声响,五百枝长箭整整齐齐的插在白旗周围,排成一个圆圈,正是吴劲草统率下的锐金旗

    人众。群雄未及喝采,锐金旗教众已拔出背后标枪,抢上十几步,挥手掷出,五百枝标枪一

    齐插在箭圈之内。众人跟着又抢上十数步,拔出腰间短斧。群雄眼前光芒闪动,五百枘短斧

    呼啸而前,砍在地下,排成一圈。短斧、标枪、长箭,三般兵刃围成三个圈子,各不相混。

    任你武功通天,在这一千五百件长短兵刃的夹击之下,霎时间便成肉泥。原来锐金旗当年在

    西城与峨嵋派一场恶战,损折极重,连掌旗使庄铮也死在灭绝师太的倚天剑下,其后痛定思

    痛,排了这个无坚不摧的阵势出来。近年来明教声势大盛,五行旗各旗相应扩充,锐金旗下

    教众已有二万余人。这五百名投枪、掷斧、射箭之士,乃是从二万余人中精选出来的健者,

    武功本来已有相当根柢,再在明师指点下练得年余,已成为一支可上战阵、可作单斗的劲

    旅。

    群雄相顾夫色,均想:“明教杨左使这枝白色小旗掷向何处,这一千五百件兵刃便跟着

    投向何处。峨嵋派的霹雳雷火弹再厉害,伤人终究有限,掷出十枚,就算每一枚都打中,也

    不过伤得十人,如何是明教锐金旗之比?”又想:“倘若明教突然反脸,将我们聚而歼之,

    那便如何?今日赴会的好汉虽然人人武功高强,却是一批乌合之众,可不比明教的精锐之师

    习练已久,指挥下得心应手。”群雄心下惴惴不安,竟没对锐金旗显示的精妙功夫喝采。

    杨逍举起一面白旗,向身后挥了几下。锐金旗五百名教众拔起羽箭枪斧,奔到明教木棚

    之前,躬身向张无忌行礼,随即返身奔出广场。杨逍一面青旗掷出,插在白旗之旁,只听得

    广场旁脚步声沉重,五百名巨木旗教众青布包头,每十个人抬一根巨木,快步奔来。每根巨

    木均有千余斤之重,木上装有铁钩,各人挽住一只铁钩,脚下步子极是整齐。突然间一声吆

    喝,五十根巨木同时抛掷出手,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在左,有的在右,但每根巨木飞出,

    迎面必有一根巨木对准了撞到,五十根巨木竟无一根落空。但听得砰砰砰砰巨响不绝,五十

    根巨木分成二十五对,相互冲撞。每根巨木都是重逾千斤,相互撞击之下,声势实是惊人,

    若是青旗附近有人站着,不论纵高跃低,左闪右避,总免不了被巨木撞到。巨木旗这路阵

    法,乃是从攻城战法中演化出来,攻城者抬了大木,冲击城门,再坚固的城门也会被巨木撞

    开。血肉之躯在这许多大木冲击之下,岂不立成肉泥?巨木旗五百名教众待巨木撞后落地,

    抢上前去抓住巨木上的铁钩,回身奔出,相距十余丈之遥,只待发令者再度掷出青旗,又可

    二次抬木撞击。杨逍挥青旗命巨木旗退出,右手一挥,一面红色小旗掷入广场。

    但见头裹青巾的明教教众退开,五百名头裹红巾的烈火旗教众抢进场来。各人手持喷

    筒,一阵喷射,广场中心满布黑黝黝的稠油。烈火旗掌旗使挥手掷出一枚硫磺火弹,石油遇

    火,登时烈焰奔腾,烧了起来。明教总坛光明顶附近盛产石油,石中日夜不停有油喷出,遇

    火即燃。烈火旗人众每人背负铁箱,箱中盛满石油,喷油焚烧,人所难抵当。烈火旗退出广

    场后,杨逍黑旗飞处,五百名头裹黑巾的洪水旗下教众抢进广场。这洪水旗所携家生,共是

    二十部水龙,又有喷筒、提桶之属,前面十人推着十辆木车。掌旗使唐洋一声令下,木车打

    开,放出二十头饿狼,张牙舞爪,在广场上咆哮起来,便欲四散咬人。群雄大奇,心想这些

    恶狼跟“洪水”两字有何干系?只听得唐洋喝道:“喷水!”一百名教众手持陶质喷筒,一

    百股水箭向恶狼身上射了过去。群雄鼻中只闻到一阵酸臭,却见那二十头恶狼一遇水箭,立

    时跌倒,狂叫悲嗥,顷刻间皮破肉烂,变成一团团焦炭模样。原来洪水旗所喷水箭,乃是剧

    毒的腐蚀药水,系从硫磺、硝石等类药物中提炼制成。群雄见了这等惊心动魄之状,不由得

    毛骨悚然,均想:“这些毒水倘若不是射向群狼,却是射在我的身上,那便如何?”洪水旗

    教众提起二十部水龙上的龙头,虚拟作势,对着群狼,显而易见,水龙中也是装满了毒水,

    若加发射,不但水盛,且可及远。杨逍挥起黑旗收兵。洪水旗下教众拉动水龙出场。当水龙

    回转之时,水龙口转到哪一方,哪一方的豪杰便忍不住脸上变色。只见杨逍掷出一面小小黄

    旗。一群头裹黄巾的明教徒走进广场,各人手持铁铲,推着一车车泥沙石灰,人数却比金、

    木、水、火四旗少得多,只有一百人。这一百人围成一个圈子,同时举铲往地下猛击,突然

    间轰的一声大响,尘土飞扬,广场中心陷落,露出一个径长三四丈的大洞。跟着大洞四周泥

    土纷纷跳动,钻出一个个头戴铁盔、手持铁铲的汉子来。四百条大汉蓦地从地底钻出,群雄

    都是大吃一惊,齐声呼叫。原来这四百名教众早就从远处打了地道,钻到广场中心的地底,

    挖掘大洞,以木板木条撑住,藏身其间,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发出号令,四百名教众同时抽开

    木条,整块地面便陷了下去。地底教众跟着破土而出。这一来,狼尸、石油、焦土等物一齐

    落入地底。一百名教众挥动铁铲,在大洞上空虚击三下。倘若有人跌入洞中后想要跃上逃

    命,势必被这一百柄铁铲击了下去。跟着一车车石灰、铁沙、石子倒入洞中,片刻间便将大

    洞和数百个小洞填平。五百柄铁铲此起彼落,好看已极。掌旗使一声令下,五百教众齐向张

    无忌行礼。那广场中心填了铁沙石灰,平滑如镜,比先前更是坚硬得多。群雄心中明白:

    “倘若我站在广场中心,口出侮慢明教之言,此刻只怕早已被活埋在地底了。”

    这一来,明教五行旗大显神威,小加操演,旁观群雄无不骇然失色,各人均知近年来明

    教在淮泗豫鄂诸地造反,攻城略地,连败元军,现下他们是将兵法战阵之学用于武林豪士间

    的群殴,人数既众,部勒又严,加之习练有素,天下任何江湖门派莫能与抗。杨逍收兵以

    后,将插着小旗的木架交与身后童子,冷冷的瞧着周芷若,一言不发,但这无言之意却是十

    分清楚:“凭你峨嵋派百余名男女弟子,能是我明教数千之众的敌手么?”广场上群雄各人

    想着各人的心事,一时间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空智身后一名老僧站起身来,说道:“适

    才明教操演行军打仗的阵法,模样倒是好看,但到底管不管用,能不能制胜克敌,咱们不是

    元帅将军,学的也不是孙吴兵法,只怕谁也说不上来……”众人均知他这几句话乃是违心之

    论,只不过煞一煞明教的威风,将五行旗的厉害轻轻一言带过。周颠叫道:“要知管不管

    用,那也容易得很,少林寺派些大和尚出来试上一试,立见分晓。”

    那老僧置之不理,继续说自己的话:“咱们今日是天下英雄之会,各门各派志在观摩切

    磋武学上的修为,还是照先前几位施主们所言,大家较量武功,艺高者胜。咱们讲究的是单

    打独斗,说到倚多为胜,武林中没听说有这个规矩。”欧阳牧之道:“倚多为胜,武林中确

    没这个规矩,然则霹雳雷火弹、毒火,毒水这些玩意儿,许不许用?”那老僧微一沉吟,说

    道:“下场比试的人要用暗器,那是可以的。有些朋友喜欢在暗器上加些毒药毒水,那也无

    法禁止。但若旁人偷袭。却是坏了大会的规矩,大伙儿须得群起而攻之。众位意下如何?”

    群雄中一大半轰然叫好,都说该当如此。崆峒派唐文亮道:“在下另有一言,不论何人连胜

    两阵之后,便须下场休息,以便恢复内力元气。否则车轮战的干将起来,任你通天本事,也

    不能一口气从头胜到尾。再者,各门各派各帮各会之中,如已有二人败阵,不得再派人上

    场,否则的话,咱们这里数千英雄,每个人都出手打上一架,只怕三个月也打不完。少林寺

    粮草再丰,可也得给大伙儿吃喝穷了,一百年元气难复。”众人轰笑声中,均说这两条规矩

    有理。

    明教群豪均知唐文亮感激张无忌当年在光明顶上接骨,万安寺中救命的恩德,有心盼他

    得胜,独冠群雄,是以提出这两条规矩,都是意在帮他节省力气。彭莹玉笑道:“唐老三倒

    识得大体,看来崆峒派今日帮咱们是帮定啦。咱们除了教主之外,另由哪一位出阵?”

    明教众高手谁都跃跃欲试,只是均知这件事担当极其重大,须得竭尽全力,先将与会的

    英雄打败一大半,留给教主的强敌越少越好,他才能保留力气,以竟全功。倘若只胜得寥寥

    数人,便被人打败,留下一副重担给教主独挑,自己损折威名事小,负累了本教、谢逊和教

    主却是事大。再者若是贸然请缨,不免自以为除教主外本人武功最强,伤了同教间的义气,

    是以谁都默不出声。

    周颠道:“教主,我周颠不是怕死,只不过武功够不上顶尖儿,出去徒然献丑。”张无

    忌一个个瞧过去,心想:“杨左使、范右使、韦蝠王、布袋师父、铁冠道长诸位各负绝艺,

    均可去得。其中范右使武学最博,不论对手是何家数,他都有取胜之道,还是请范右使出马

    的为是。”便道:“本来各位兄弟任谁去都是一样,但杨左使曾随我攻打金刚伏魔圈,韦蝠

    王与布袋大师曾生擒夏胄,都已出过力气。这一次本座想请范右使出手。”范遥大喜,躬身

    道:“遵命!多谢教主看重!”明教群雄素知范遥武功了得,均无异言。赵敏却道:“范大

    师,我求你一件事,你肯答允么?”范遥道:“郡主但有所命,自当遵从。”赵敏道:“少

    林派的空智大师与你的梁子未解,倘若你跟他先斗了上来,胜败之数,未易逆料,纵然胜得

    了他,那也是筋疲力尽的了。”范遥点了点头,心知空智神僧成名数十年,看上去愁眉苦

    脸、一副短命夭折之相,其实内功外功俱臻上乘,赵敏道:“你不妨去和他订个约会,言明

    日后再到大都万安寺去单打独斗,一决胜负”杨逍和范遥齐声道:“妙计,妙计!”均知空

    智与范遥一订约后,今日便不能动手,赵敏此计,实是给明教去了一个强敌。其时各处木棚

    之中,各门派帮会的群雄正自交头接耳,推举本派出战的人选。有几处木棚中更有人大声争

    闹,显是对人选意见不一。范遥走到主棚之前站定,向着空智一抱拳,说道:“空智大师,

    你有胆量没有?敢不敢再上大都万安寺走一遭?”空智一听到“万安寺”三字,那是他生平

    的奇耻大辱,登时脸上皱纹更加深了,细小的眼缝中神光湛湛,说道:“干甚么?”范遥

    道:“咱二人在万安寺结下怨仇,便当在万安寺了结。你空智大师德高望重,在下也不免薄

    有虚名,今日较量,若是你胜了我,江湖上便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大师只不过占了地利之

    便。若是在下侥幸得胜一招半式,无知之辈加油添酱,只怕要说苦头陀上得少林寺来,打败

    了寺中第一高手。要是大师不怕触景生情,今年八月中秋月明之夕,在下便在万安寺中讨教

    大师几手绝艺。”空智对范遥的武功也是颇为忌惮,加之寺中方有大变,实无心绪与范遥动

    手,再被他这么一激,当即点头,说道:“好,今年八月中秋,咱们在万安寺相会,不见不

    散。”范遥抱拳施了一礼,便即退下。他走了七八步,只听空智缓缓说道:“范施主,今日

    你一心要救金毛狮王,不敢和我动手,是也不是?”范遥一凛,立定了脚步,心想:“这和

    尚毕竟识穿了我们的用心。”回头哈哈一笑,说道:“在下并无胜你的把握。”空智微笑

    道:“老衲也无胜得施主的把握。”两人相视点头,突然之间,心头都浮上英雄重英雄、好

    汉惜好汉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