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给我一个说爱你的机会

    顾芷心费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站起身，尽量快地跟上尹述的脚步冲下楼。打开车子的后门，尹述将康跃小心翼翼地塞进后座，等着顾芷心坐到后面，扶起康跃的头，将他抱进她的怀里。

    尹述快速回到驾驶座，快速地发动车子向前直冲过去。

    顾芷心抱着康跃一直在掉眼泪，嘴里不停地喊着：“康跃，你振作点，坚持住，医院马上就到了！康跃，不能睡！”

    而此时的康跃，似乎已经陷入昏迷。双眸紧闭，眼帘轻轻地抽动，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嘴唇越见青紫。

    尹述从后视镜中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康跃以及乱了阵脚只知道重复一句话的顾芷心，咬紧了牙关，将油门踩到底向前冲。

    眼看着对面灯岗红灯的标示亮起，尹述眼眸微眯，脸上表情冷酷锋利，紧了紧握方向盘的手，一脚油门就闯到了对面。

    边火速地开着车闯着红灯，尹述边在心里念叨：“快点、再快点……”他的手用力之下有些微微的颤抖，手背上青筋暴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

    他心里清楚，如果康跃今天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一辈子都会活得不安生。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那么深爱着的顾芷心，到了今天依旧深爱的顾芷心，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甚至跟谁在一起都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和她在一起的人能给她真真切切她想要的幸福，那就够了。

    所以，尹述在心里喊着：康跃，请你为了顾芷心，一定要坚持！

    尹述终于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家医院，下车重新将康跃拽到背上，一路跑着将他送进了急诊室。

    顾芷心眼看着康跃被推进了急诊室的大门，眼看着门紧紧关闭，顶上急救室的灯亮起，终于一直紧绷着的一股力量倾数散尽，颓然地坐在了急诊室外的长椅上。

    尹述脸色苍白，站在顾芷心的对面静静地凝视着她，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看着顾芷心哭得惨兮兮的样子，心痛得像是被人抓在手里使劲地揉捏。

    他很想上前好好安慰一下顾芷心，很想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可以安静放心地靠一会，哪怕只能给她一时的勇气，让她可以不用这么痛苦。可他不敢，他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他，已经让顾芷心接二连三地遭受了许多难以想象的灾难，这一次，竟然还将无辜的康跃牵扯进来，他觉得自己真是该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漫长的等待中流逝，顾芷心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这一个世纪里，她胡思乱想地想了很多，想她和康跃的相识，想康跃无数次在她遇到困难和处于窘境时的及时出现，想他面对自己时总是温柔如水的面容，以及宠溺放纵的笑，想他得知自己和尹述在一起时落寞的表情，想他带着自己走出痛苦回忆的一幕一幕，想到最后，顾芷心突然发现，这些自己从前压根没细想过的事，如今仔细一串联，她才发现，康跃对她的爱，已经到了让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那自己呢？顾芷心将双腿抬起，搭在椅子边缘上，用双手搂住自己的双膝，下巴搭在膝盖上，表情落寞颓然。康跃用情多深她都清楚，康跃一直以来在身边的守候她也都了解，甚至也自私地不想推开，直到康跃对她明确表达，想在她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她才不得不认真地正视和他之间的关系。直到她对康跃说出那句“要不我们试试”时，顾芷心都固执地以为，她只是很习惯身边有康跃温柔多情的守候，自己不想放过这个可以给自己幸福的机会。

    而今天，顾芷心看着康跃接连喝下两杯酒时，她几乎被掠夺的呼吸和心脏遭受撞击的疼痛才堪堪地提醒她，康跃在她的心里，早就不只是身边一个很好的守候着的对象那么简单。看着康跃痛苦地弯下腰，看着他陷入危险的昏迷，顾芷心才意识到，她不能接受康跃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现在她才清楚，康跃早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悄然进驻她的心，完全地占领了领地，并且不会再退出。

    顾芷心想明白所有事后，心里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她静静地在心里默念：康跃，一定要好好地醒过来，至少给我一个说爱你的机会。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急救室的灯熄灭了。急救室的门被打开，康跃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后面紧随着的是康跃的主治医生。

    顾芷心第一时间扑到了康跃的病床边，“康跃，你怎么样了？”可是没用，康跃紧闭着眼眸，似乎还处于昏迷状态。

    顾芷心将目光转向后面跟着的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48小时之内醒过来就没事了。刚刚我给他洗了胃，幸好毒药的量不算大，不然以这种药的毒性，估计你们撑不到来这里了。”医生的话里带着疲惫，看起来抢救过程似乎也很曲折。

    “我能进去陪他吗？”顾芷心悬着的心脏听了医生的话之后，总算平稳地落了地，可眼泪几乎又要冲出眼眶。

    “可以，不过人不要太多。病人不能太劳累。”医生点点头之后离开了。

    顾芷心跟随着护送康跃的护士进了特护病房。

    尹述看着顾芷心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来到病房门口。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尹述暗着眼眸凝视了许久，看着顾芷心将康跃的手握进掌心，看着顾芷心趴在康跃的胸口喃喃地说着什么。尹述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人，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向着大门外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被进来的穿着便装的几个男人拦住，亮出证件：“我们是市公安分局的，需要你配合我们回局里做下笔录。”

    尹述抿紧唇，看着几个男人，不发一言。

    “顾芷心和康跃现在也在这家医院对吗？”男人见尹述没反对，又发问。

    尹述点点头，“康跃现在还昏迷不醒，顾芷心在里面陪护。他们现在这种状态，似乎也不太是时机来配合你们的调查。所以，他们能不能缓一缓？”

    男人略微一思索，点了点头。

    从公安分局出来，外面已华灯初上。尹述站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想了一想，启动车子向着暗流酒吧的方向而去。

    顾芷心坐在床边，握着康跃的手，仔细地凝视着陷入昏睡的男人。康跃的黑框眼镜此时已被摘下放在了一边，没了眼镜的遮挡，男人显得更加的轮廓分明、眉目如画。

    顾芷心看着看着，不觉又湿了眼眶。被绑缚住的那几十个小时里，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和恐惧，顾芷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开始想着一些事。

    那时，顾芷心才体会到，能像现在这样握着康跃的手，在她可以碰触的地方，感受康跃的温度，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顾芷心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还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失踪的这几十个小时，沈子涵肯定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自己跟她认识的这两三年，今年算是多事之秋，连带着让她也跟着受惊上火。

    顾芷心拽过刚刚民警从绑架现场搜找出的自己的包包，打开一看，手机上的电池板果然已经被拆开。顾芷心重新装上，开机，一下子就有几十条短信进来，沈子涵的、高沐阳的、许睿的，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顾芷心遇险的事。

    正翻看着短信，手机就急速地震动了起来，顾芷心接起电话，沈子涵焦急的声音顺着话筒传递过来：“芷心，是你吗？说话啊，你怎么样？说话！”

    顾芷心听着沈子涵焦急的声音，感受着她的慌乱和不安，心里一阵感动，声音又开始哽咽，“子涵，是我，我现在很好，没事了。就是……康跃……”

    顾芷心微带哽咽地将事情简单和沈子涵说了一下，并告诉她他们所在的医院位置之后，挂断了电话。

    尹述又向服务生要了一杯酒，这已经数不清是他今晚喝下的第几杯了。随着酒精渐渐麻木他的身体，意识却逐渐清晰，很多事也开始想得透彻。

    这一天中发生的事，几乎让尹述有些招架不及，无故被陷害的顾芷心、依旧纠缠着卷入其中的栾莹颖、突然出现的杨晨，尹述越想越头疼。

    说实话，如果不是杨晨的再次出现，他几乎就要忘记她的存在。当初将她逼得退了学，他却始终觉得惩罚不够，所以找了很多关系，对她家的生意多方阻挠。其实最初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少张狂一些，却没想到，搅黄的那一单生意几乎让杨家就此一蹶不振，也直接导致了杨晨后来悲惨的生活和扭曲的心态。

    追根究底，顾芷心遭受的所有磨难，不管是从前杨晨的刁难，亦或是栾莹颖后来的各种陷害，根源都在他。

    如果最初追求顾芷心时，不扯上无辜的杨晨，或许杨晨现在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安定而平凡地生活着。如果当初他不把顾芷心当成感情失意时的替代品，或许他可以收拾好心情，重新开始他和顾芷心的感情。高中毕业后出国，如果那时的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顾芷心，就不会又给栾莹颖希望，然后失望来临时让她无法承受，而不惜走上极端。

    说到底，全都是因为自己处理事情的不成熟，毁了三个女人的一生。

    幸好，自己最爱的那个，还有幸福的能力。

    幸好，顾芷心身边，还有一个康跃。

    幸好，自己放手，一切还来得及。

    第八十八章 住院

    沈子涵打过电话之后的半小时左右，顾芷心又接到了她的电话。沈子涵在电话里说，她和许睿、高沐阳已经到了医院楼下，问了楼层和病房号之后，挂断电话走了上来。

    顾芷心看了看依旧昏睡不醒的康跃，柔嫩细长的手指抚上康跃的面颊，微微地抚摸了一下，然后揣起手机关上病房门走了出去。

    顾芷心怕来了一堆人影响康跃休息，就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他们。

    远远地，顾芷心就看见三个人影从小变大，还没等她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被扑过来的沈子涵吓了一跳。

    沈子涵趴在她的肩膀上痛哭，弄得顾芷心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敢有别的动作。顾芷心最近总是觉得，沈子涵的一场恋爱谈得，让她的性格变得优柔寡断了许多。

    好半天，她哭够了才抬起头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顾芷心，“你没事吧？没受伤？”

    顾芷心摇摇头，沈子涵确认她确实没事后，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顾芷心带着他们几人走到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看。顾芷心张口：“他还没醒，医生说这段时间最好不要有人打扰，所以……”

    高沐阳点点头，“我们明白，”想了想又说：“这次又是和那个姓栾的有关吧？”

    顾芷心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还有杨晨，你还记得她吧？”

    高沐阳睁大眼睛，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神情：“怎么不记得，你那时候差点着了她的道！不过这女人也忒狠了点，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的？”

    顾芷心沉默，这个时候，她实在不愿意再回忆这些细节。

    一直在一边沉默着不说话的许睿这时张口：“芷心，你和沐阳、子涵她们回去吧，你现在需要休息。康子这边我守着，他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对对，让子涵带你回去，我和许睿在这，你放心，我们肯定照顾好他！”高沐阳也说。沈子涵也赞同地看向顾芷心。

    顾芷心不接话，目光移向屋子里安静地躺着的康跃，脸上的表情平静安详。顾芷心眼里带着贪婪和眷恋，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康跃，好半晌才转过头看他们：“没事，我想留在这陪他，我想，他如果醒了，肯定也想第一个见到我。”

    许睿他们见劝顾芷心也劝不动，只好作罢。几人和顾芷心告了别，下楼离开。

    坐上车，许睿趴在方向盘上，并不启动车子。高沐阳坐在副驾驶上，见他始终没什么动作，忍不住在底下抬腿踢了他一脚：“发什么楞呢，还不开车？”

    许睿还是不动，过了有几秒钟，才从方向盘上抬起脸，脸上是气恼的表情，握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妈的！我他妈觉得这么憋屈呢？”

    高沐阳和沈子涵也都不说话了，她们两个其实心里的感觉也差不多，顾芷心接二连三地遭受陷害，这次甚至差点弄出人命，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半晌高沐阳才张口，声音里微微带着怒气：“光锤方向盘有什么用？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发泄一下，你敢不敢？”

    许睿转过头，看着高沐阳。

    高沐阳斜眼看他一眼，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掏出电话按了几个号码，待接通后，张口，语气不善：“尹述，你在哪？……好，你在那等着，我们过去找你！”

    挂断电话，转过头冲着许睿说：“开车，暗流酒吧！”

    许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高沐阳，眼珠几乎要掉到地上。

    高沐阳转过头，“干嘛？你不敢？”

    许睿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横了高沐阳一眼，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就冲上了马路。

    十五分钟后，许睿的车子开进了a市有名的酒吧一条街。

    夜里十一点，在a市这个不算特别繁华的北方城市里，这个时间城市里大多数的角落都已陷入宁静，唯独这条街道，喧嚣和颓靡才刚刚上演。

    车子平稳地停在暗流酒吧门口，许睿走下车，恰好尹述也刚结过账从酒吧里晃晃悠悠地走出来，看得出来喝了不少的酒。

    尹述看见对面走过来的几个人，眯着眼正准备仔细打量究竟是谁，就感觉一团黑影快速地闪过来，扬手就给了他一记勾拳，打得尹述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旁边栽种的绿植上。

    这一拳力度不小，尹述积累了一个晚上的酒精，随着这一拳落在脸上，早悉数跑到了九霄云外。

    尹述站直身体，表情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许睿的胸口有着微微的起伏，脸色因为激动而泛出微微的暗红色，牙关紧咬，脸颊边甚至可以看到肌肉轻微的抽动。

    “尹述，你记住，这拳是替芷心和康跃打的！康跃好脾气，老子可看不下去！顾芷心认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什么荒唐的事儿都遇上了！”说着反手又是一拳。

    尹述再一次踉跄地爬起身，站稳脚后，用手抹了抹嘴角边的血渍，表情平静木然：“来吧！朝这打！”说着冲着许睿走了两步，手握成拳锤向自己的胸口。

    许睿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竟然忘了接下来的动作。

    尹述又转过头，对着沈子涵和高沐阳：“你们呢？不想也打我两拳吗？我他妈现在都想抽我自己！”脸上表情悲凉疼痛，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高沐阳和沈子涵不说话，脸上是不屑的表情。

    尹述又转过身，冲着许睿走过去，“来，你来！别手下留情！”

    许睿咬咬牙，又一拳招呼了过去。“想挨揍？我如你所愿！”这一拳将尹述打得倒在水泥路边，半天没起来。

    男人颓废地趴伏在地上，半晌，肩膀有了微微的抖动，随着力度的加大，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伴随着哭腔的声音传进沈子涵几人的耳中：“我他妈真是混蛋……”

    许睿他们几人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尹述，表情yīn郁。

    许睿他们离开没多久，顾芷心就趴在康跃的病床边睡着了。尽管很疲惫，可她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康跃醒过来笑着跟她说话，一会儿又梦见康跃在绑架现场喝下毒酒当场毒发身亡，自己哭得柔肠寸断。

    这么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康跃还是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顾芷心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早上五六点钟，阳光从病房窗户照进来，洒下一点光覆盖在康跃的脸上，让他的脸显得柔和而安详。

    顾芷心握着康跃的手，将脸贴在上面，心里一片宁静。

    简单地收拾过后，顾芷心吃了点早饭，八点一到，护士就进来给康跃挂水。

    顾芷心看看手表，给沈子涵打了个电话，让她给自己请假。沈子涵爽快地答应下来，又问了问康跃的情况，就挂断了电话。顾芷心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康跃，想了想，翻找到手机电话簿中的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让顾芷心颇为诧异，对方竟然知道她是谁，“芷心，你好！”

    顾芷心挑挑眉，对方是康跃的直属领导，平时因为工作沟通通过两次电话，没想到对方竟然将她的号码存进了手机中，不禁想，果然，混机关的人做事还是很周全的。

    顾芷心忙接口：“您好，肖主任，是我。我……是想代替康跃跟您请个假，他现在在医院……嗯，出了点事故，现在还没醒……哦，没事没事，医生说醒过来就没事了，您不用担心……嗯嗯，我想应该跟您说一声，别耽误了工作……哦，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好，那我一会儿把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发到您手机上……嗯，好，谢谢您。”说着挂断了电话。

    将地址发到对方手机上，顾芷心看看手机，微笑着摇了摇头。对方她见过，是个性格很随和的中年人，刚刚在电话里竟然语气很兴奋地说：“啊……你和康跃……哈哈，好好！”顾芷心只能装作没听懂，实在不知道这样究竟有什么可好的。

    顾芷心想起，康跃的领导说今天会找个时间来医院看望康跃，可是没等到他，却等到了另外两个人。

    还没到中午，病房门口就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顾芷心刚想起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接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相继走了进来。

    两人看见顾芷心俱是一愣，接着将目光转向病床上躺着的康跃，证实的确没走错地方后，才又将目光转向顾芷心。

    顾芷心心下惊讶，却也只是一瞬间反应不及。进来的男人近距离看，比起电视中和各种政要会议场合更加的英挺，半长的黑色毛呢大衣庄重沉稳，对于这个年纪来说并不算少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锐利的眼光扫向顾芷心和病床上的康跃，带着惯常的审视。

    后面的妇人想来是他的妻子，女人和顾芷心印象中的贵妇形象别无二致，精致的服饰、得体的妆容、大方的微笑，从走进来开始，就始终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看向顾芷心和康跃的目光也透着慈祥。

    顾芷心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最后终究还是选择了一个柔和一些的称呼：“伯父、伯母。”

    第八十九章 我有你就够了

    听到顾芷心的问候，康炳骞只是淡淡地用眼角扫了她一眼，而后就不带任何停留地将视线移了开。

    倒是程汝梅看着顾芷心点头笑了笑，样子颇为慈祥。

    “孩子，你是我们小跃的女朋友吧？这姑娘，一看就知书达理的。怎么称呼你？”程汝梅走过来亲切地拉住顾芷心的手，弄得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伯母，我叫顾芷心，您叫我芷心就好。”

    康炳骞哼地从鼻孔中吐出一个单音节，表情冷漠严肃，带着官场人惯有的庄严做派，可自从走进屋子开始，眼睛就几乎未离开过病床上的康跃，眼里的关切再装腔作势也是掩盖不了的。

    “究竟怎么回事？”康炳骞开口说了走进来的第一句话，依旧是冷淡的语气，威严的表情。

    顾芷心心里有一丝愧疚，可不回答又不礼貌，稍微斟酌了一下，开了口：“呃……我遇到了坏人，他是为了救我，所以受了伤。”

    康炳骞也不看她，嘴里吐出的话却咄咄逼人，“上次住院，也是因为你吧？”

    顾芷心有些赧然，只得作答：“是。”

    “老康，你这是干什么？都过去的事了，你看把孩子吓得！”程汝梅说着走过来揽住顾芷心的肩膀，“没事，别理他，他就这臭脾气。”

    说着目光挪向病床上的康跃：“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顾芷心看出妇人脸上的关切之色，忙回答：“医生说一天之内应该会醒过来，醒过来就没事了。”

    程汝梅脸上关切的神色稍缓，盯着康跃看了半晌：“我和他爸知道的时候吓个半死，现在有底多了。”说着看看康炳骞，“老康，咱们走吧！要是小跃醒过来看见我们，怕是又要生气。”

    康炳骞倒是没再多说，只是颇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程汝梅对他这幅样子早就见怪不怪，对着顾芷心笑笑，翻出手包里的便签纸，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芷心，这是家里的电话，等他醒了，一定记得打电话告诉我们一声，啊！”

    顾芷心接过便签纸，无声地点点头。

    程汝梅看着顾芷心欲言又止，斟酌半晌才开口，“芷心，介不介意给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说完像是怕顾芷心误会一样，赶忙解释：“你可能知道，小跃这孩子对我们总是不太热络，平时更是基本不回这个家。他爸这脾气，也不肯服个软，所以……我想，我们要是想知道他的情况时，是不是可以找你？”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又诚恳认真，顾芷心断没有理由拒绝。

    接过程汝梅递过来的纸笔，将自己的电话写下，递了过去。

    程汝梅微笑着将纸条折好，小心翼翼地放随身的手包里。

    “老康，咱们走吧？”说着跟顾芷心笑笑，准备往外走。

    “伯母，我送你们出去。”顾芷心将他们送出病房，不放心扔下还昏睡着的康跃，就跟他们告别，退回了屋子里。

    下午两三点钟，顾芷心守在康跃的病床前，几天没睡好觉的她，不小心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顾芷心还梦见她和康跃一起出去度假。两人在海边散着步，海风总是把顾芷心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康跃就一个劲儿地给她整理头发。

    慢慢地，顾芷心感觉不对劲，好像真的有人在轻抚着她的头发，她心念一动，睁开眼，果然看到满眼笑意的康跃，正用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

    顾芷心心情激动，虽然才不到24个小时，却好像几年没有见到这样温柔地笑着的康跃了，那笑容看得顾芷心一阵心神荡漾。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声音温柔地问：“你醒了？”

    康跃无声地点点头，双眼贪婪地盯着她看，目光炙热缱绻。

    顾芷心抓住康跃的手，握在掌心里，脸颊贴上他的手背：“康跃，你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说着两行眼泪就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康跃眼眸闪了闪，眼里暗藏喜悦，嘴上却不动声色。伸出手，轻轻地擦去顾芷心脸颊上的泪：“傻瓜，我这不是好好地吗？别哭，脸都花了。”

    顾芷心破涕而笑，站起身轻声说：“我去叫护士，给你检查一下。”说着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顾芷心背靠着墙站在那里，双手捂着嘴狠命地哭了一阵，强自压抑着的呜咽声震动着胸腔，尽情地抒发着自己心里堆积的情绪。

    护士过来，给康跃简单地做了检查，显示一切正常，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剩下的就只剩静养了。

    虽说转到了普通病房，但依旧是条件很不错的两人间，且因为医院位置相对偏远，病人并不多，也算是一个人独享了一个双人病房。

    康跃前一天刚洗过胃，不能吃太刺激油腻的食物，顾芷心从外面买了一份熬得烂熟的粥，喂着他一口一口地吃掉。

    顾芷心心里悄悄盘算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那个……”

    康跃抬眼看她，脸上表情柔和细腻：“嗯？”

    “刚刚，你还没醒过来时……伯父伯母来看你了。”顾芷心偷觑着康跃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康跃咀嚼食物的动作一僵，脸色瞬间yīn郁，眸光也暗沉下来。

    “他们怎么知道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给你们单位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