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庭审现场（上）（高潮）
尹述大力甩上门，一阵风一样裹着卷出了畋裕的大楼。站在楼下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却遗忘了接下来的动作。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射在他的脸上，却驱不散他心里的yīn霾，他心里清楚，他和芷心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地拉大。一想到这种可能的发生，尹述就止不住地心疼，他不会允许她再一次从自己身边溜走，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再放手。
顾芷心没精打采地进到探视间时，只见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已经候在那里了。见她进来，男人礼貌地站起身，向她点头致意。
“顾小姐，你好，我叫莫之谦。受康跃先生委托，我现在是你的律师。”
示意顾芷心落座后，莫之谦开口，“顾小姐，这是我草拟的代理委托书，如果没什么问题，您在上面签个字，我们之间的代理关系就正式生效了。”
顾芷心纤瘦的手指捏起几张纸，翻开快速地浏览。与此同时，莫之谦也在打量顾芷心，看得出来这几天让她受了不少的罪，脸色显现羸弱的苍白，尖细的下巴衬托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更加的楚楚动人，大大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本就让人惊艳的小脸因为憔悴和自内而外透出的委屈，更让人觉得怜惜。
顾芷心翻了翻，抬起头，“莫先生，我可以签字了吧？”
莫之谦将笔递给她，待她签完字收起文件后，他才开口：“顾小姐，现在就请你将与这件案子有关的所有细节一字不落地描述给我，记住，是一字不落。”
顾芷心想了想，才缓慢地开口。
咖啡厅内，康跃看着匆忙赶来坐在他对面的法院院长窦志刚。
匆忙灌了一口咖啡，窦志刚说：“老弟，我不能待太久，说几句话就走。”
康跃微点了点头，“有什么收获？”
“如你所料，我让人查过出入境的记录，并没查到，他应该还在国内，而且，十有八九他还在本市。”窦志刚看一眼窗外，“所以，你要抓紧。法院的调查取证快结束了，马上要开庭审理了。”
康跃颔首，并没说话。他也望向窗外，似在思索着什么，一只手握住咖啡杯，却并不端起，只是用手指沿着杯沿一圈一圈地划，眼里的光芒忽明忽暗。
过了有两分钟，突然问：“抓进去的另一个人呢？有没有什么收获？”
窦志刚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个更难搞，一口咬定自己做了黑交易，还把顾芷心也拖下水，顽固得很。我看，想在他身上找突破口，没戏。”
康跃听过之后，眉峰皱起，随着脸上表情的变化，越揪越紧，突然，眼里闪现了一道亮光。
“老弟，我得走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打我的电话！”
康跃微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说话。
莫之谦听完顾芷心的叙述，皱了皱眉，想了想才开口：“行，我了解了。庭审可能就快开始了，到时候会有公诉人和我相继问你问题，别紧张别害怕，如实回答就行，就像今天这样。”
顾芷心抬起眼看他，眼里带着希冀，半晌，才迟疑地点点头。
很快，庭审的日子就到来了。
待各方相继进入法庭之后，作为犯罪嫌疑人的顾芷心和那个叫阿伟的男人被带上了法庭。
顾芷心手上戴着手铐，被法警推上被告席之后，向台下扫视，并不意外地看见康跃、沈子涵、高沐阳、许睿等人都在。
顾芷心鼻子一酸，泪水霎时冲上了眼眶，慌得她急忙抬起手去擦，却越擦越模糊。
康跃看着站在被告席上的顾芷心，对着她扯开一个温暖的、鼓励的笑，双手却在桌子底下紧握成拳，指骨泛出森冷的白色。
才几天未见，孤独站在被告席上的她已经瘦了一圈，本就白皙的脸色此刻更显得苍白，无辜的大眼睛望向他们时，闪着无助的惊慌，康跃的心脏像受到了重击一样地钝痛。
审理开始，首先是检察院方的公诉人向被告提问。
“请问被告人，在案件发生之前，你是否和另一名被告人顾芷心认识？”
“不认识。”阿伟低着头，面目看起来有些模糊，那次见面之后，这也是顾芷心第一次看见他。
“那现在认识吗？”
“认识。”
“怎么认识的？”
“她通过别人介绍，让我帮她弄一份昆泰经营状况的虚假材料。”
“介绍人是谁？”
“david。”
“你收取酬金了吗？”
“……收了。”
“你和david什么关系？”
“以前的同事。”
“david的犯罪计划你有没有参与？”
“知道一些，没参与。”
阿伟的盘问结束，公诉方检察官又走到顾芷心面前。
“请问被告人，关于昆泰的财务以及经营状况的报道刊发之前，你有没有向昆泰公司的任何一名主管级以上的人员进行过当面的采访？”
“我打过电话，但是他们……”
“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没有。”
“关于昆泰出现问题的信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david告诉我的。”
“所以你认为自己抓到了一个别人还没掌握的新闻素材，所以才作了报道？”
“是的。”
“不是！是因为你受了他人钱财，所以替人做事！”检察官突然拔高的声调，吓得顾芷心一哆嗦。
“不是这样的！”
“那你能解释清楚这张照片吗？”检察官拿出一张照片，正是在栾莹颖办公室，david递给她钱的照片，只是背景已经被巧妙地移花接木到另外一处顾芷心并不熟悉的地方。
顾芷心看着那张照片，咬了咬下唇，却没法说话。即使她能说清这张照片的来历，也是没有办法开口的，新闻记者做有偿新闻，同样也是不可以的。
“请回答我的问题。”
“……”
“被告人，不说话算是承认吗？”
“不是！……”
“好！那么另外这张照片你又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
“这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是你自己交给另一名被告的，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是！是他们陷害我！david说他的表弟可以给我提供材料，我才去找他的，至于钱，是他让我帮忙带给阿伟的！”
“如果这些是事实，有谁能够证明吗？”
顾芷心的一张脸越显苍白，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哭出来。法庭上已经起了小小的骚动，审判长喊着：“肃静！辩方律师，有什么疑问吗？”
莫之谦看看已经乱了阵脚的顾芷心，“没有。”
法庭上又是一片哗然。
“被告人，在新闻报道出来之前，你有没有任何通过正当渠道进行的采访，了解情况？”
“有！我给审计部门打过电话。”
“那你怎么解释，审计部门所有外接的电话通讯详单上，都没有你的通话记录？”
“我不知道……我明明接通了……”
“那你接通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是新来的，叫朱……我忘记了。”
“这是审计部门出具的近两年来审计部门的人事变动材料，他们两年内连保洁阿姨都没有换过，这点你又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
“事实证明，在一篇采访报道编写完，甚至是刊发之前，你没有经过任何正常渠道获取过相对客观的信息来佐证你的报道，这一事实你是如何都否认不了的。所以，昆泰出现的重创与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那名检察官转向审判席，“审判长，我申请让我的一号证人出庭。”
接着，一个30岁左右，长相秀丽的女人站在了证人席上。
“说说你的身份。”
“昆泰公司员工。”
“你和david的关系？”
“……以前的同事。”
“还有呢？”
“……前男友。”
“你们因为什么分手的？”
“我老板追求我……”
“你有没有想过david要报复你的背叛？”
“我知道。他曾经说过，有一天他要整垮昆泰。”
证人离席，那名检察官盘问完，就不再看顾芷心，转过头对着审判长的方向微微点头：“审判长，我的盘问已经结束。”
接下来，进行到了庭审的辩护阶段。
莫之谦走出了律师席，走到了阿伟面前。
“你一月工资多少？”
“……3500。”
“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合法收入？”
“没有。”
“你母亲一月的医疗费用多少？”
“我反对！辩方律师在提与本案无关的问题！”检察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反对无效。辩方律师可以继续提问。”
“回答我！”
“一万多吧！”
“你的医疗费哪来的？”
“……”
“这是你的银行账户交易记录，记录显示，三天前，有二十万元打到了你的账户上，这笔钱哪来的？”
“我跟朋友借的。”
“什么样的朋友？”
“普通朋友。”
“撒谎！记录显示，汇款的账户明明是畋裕一位董事的私人账户！这点你怎么解释？”
阿伟猛然抬起头，眼里出现了惊慌，这几乎是开庭以来他出现的第一个有起伏的表情。
“这是你答应另一在逃嫌疑犯david，合谋陷害我的当事人，他们付给你的定金！”
阿伟沉默着不说话，手因为紧张而收紧。
“审判长，我申请案件相关人昆泰总裁李泰坤出庭。”
“李泰坤，你认不认识我的当事人？”
“不认识。”男人看起来四十岁不到，一脸商界成功人士的自傲表情。
“昆泰的财务状况有没有问题？”
“没有。”
“撒谎。这是审计部门出具的近一月以来昆泰的经营状况，虽然表面看上没有任何问题，但实际上，昆泰的经营状况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下滑，凭这样的财务报表，已经没有银行敢给你们融资！”莫之谦又拿出一份材料，“这是昆泰的财务往来记录，一周前，也就是我的当事人刚刚被拘留，昆泰的账户上就有一个亿的资金到账，而汇款人居然是畋裕集团某位董事的私人账户！”
莫之谦将两份材料呈交了法庭，继续说：“所以，昆泰因为投资失败，在半月前已出现明显的下滑趋势，因此，我当事人的报道并非随意捏造。而这大笔的资金，也正是畋裕兑现他的承诺，付给你的酬金。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是因为你的公司现状已经维持不到审判结束！”
五十九章 庭审现场（下）（高潮）
李泰坤脸上忽青忽白，细密的汗珠从光洁的额头中渗出来，手里抓着一块手绢，不停地擦着额头，表情狼狈至极。
莫之谦表情带着倨傲，一双狭长的凤眼射出凌厉的光，直逼向李泰坤，“我所说的，你是否承认？”
李泰坤犹自想做着困兽之斗：“这不可能，我的公司没出现问题。”
莫之谦微眯着双眼，“david你认识吗？”
“认识。”
“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公司以前的员工。”
“他后来是因为什么离职的？”
“我把他开除了。”
“什么时候？”
“09年。”
“几月份？”
“5月……不对，是6月，不对，好像是08年。”
“撒谎，你们公司的人事档案中并没有这个人的记载。而在他个人的履历中，06—10年，他都在美国的另一家公司供职。”莫之谦步步紧逼，李泰坤如今已明显看出乱了阵脚。
“栾莹颖你是否认识？”
“不认识。”
“她给你的公司注了大笔资金，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可我确实不认识。”
“那徐庆华你认识吗？”
“不认识。”
“贺强你认识吗？”
“不认识。”
“又撒谎！那一个亿的资金就是从他的账户转给你的，你怎么可能说自己不认识？”
“我……我太紧张了，刚刚没听清……”
“不是你太紧张，是你们之间的戏没串好台词！你看看这个是什么？”莫之谦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栾莹颖和李泰坤对面而坐，二人谈笑风生。
“这是两个月之前，你们因为要合作一笔生意而洽谈细则时留下的照片。虽然后来生意没能谈成，但若说你们不认识，未免显得你李泰坤记性太差！”莫之谦倾身压向李泰坤，“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李泰坤看向法庭，扫视了一圈之后，才认命地开口：“这件事我没参与过，david找到我，只说让我允许把公司状况出问题的信息透漏一点给一个记者，然后诬告她做虚假新闻。事成之后，他们栾总裁答应给我的公司注资，帮我渡过难关。至于他们的计划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莫之谦后退半步，看向审判庭，“审判长，李泰坤的话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所做的新闻报道并非出自本意，更非他们所说的因为收受他人钱财而刊发的带有目的性的虚假报道。”
法庭上一片哗然，大家对于这宗案件突然出现的转向都表现得很惊讶。正在这时，坐在观众席位上的康跃手机突然响了，他打开手机，发现上面有一条短信：任务完成。
康跃嘴角边泛起一个淡淡的笑，抬头看向审判庭，正看见两位法警走进来，附在审判长耳边说着什么。审判长脸色微变，与左右纷纷交流了几句，然后开口：
“案件发生变化，经法庭研究决定，休庭半小时，半小时后继续开庭审理。”
半小时后，法庭的审理继续。
审判长宣布：“带刚刚抓捕归案的犯罪嫌疑人david入庭！”
法庭内起了一阵骚动。
两名法警押着手戴手铐的david站到了被告席上，david一脸的风尘，头发长长地搭在前额上，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想来这几天东躲西藏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承认，顾芷心是被我陷害的。”david话一出口，全场一片哗然。
“我跟栾莹颖几年前就认识了，我们的关系非常好。可自从她回到国内执掌畋裕后，我就发现她过得并不开心。原因就是，她的未婚夫移情别恋了另外的女人，就是顾芷心。我只是想为她做点事，恰好听到了昆泰财务出状况的事，就想利用这件事帮着栾莹颖出一口气。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策划的，阿伟也没有参与太多。”david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责。
莫之谦和观众席上的康跃同时皱了皱眉：david会极力承担下所有的事情，这是他们没想到的。
公诉人起身提问：“被告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另一被告人顾芷心是被诬陷？”
“案件发生时的所有环节，包括我故意透漏消息给顾芷心、包括我介绍他去找阿伟，包括我和昆泰总裁的谈话录音，都存在我的手机里，请求法庭鉴定真伪。”
“栾莹颖是否有参与你的诬陷计划？”
“没有参与，她并不知道。”
“那昆泰账户上的一个亿的资金怎么解释？”
“注资的事是她早就有这个计划，跟这个案子无关。”
“你为什么会回来承认这一切？”
“我后悔了，不想就这么陷害一个无辜的人。所有的罪责我都一力承担，无论法庭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宣判结果，我都欣然接受。但是，顾芷心确实是冤枉的，希望法庭能够公正裁决。”david陈述之后，在法庭之上向顾芷心鞠了一躬。
庭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审判长和身边的审判员互相交换了一下意见，宣布休庭，三天之后开庭宣判。
毫无悬念地，三天之后，顾芷心被当庭无罪释放。
康跃陪同顾芷心走出法庭的大门时，正午的阳光直直地从头顶照射下来，刺得顾芷心微微地闭起了眼睛。
可以自由的呼吸，这种感觉，真好。
当天晚上，康跃在饭店为顾芷心摆了一桌，参加的也都不是外人。一桌子人笑笑闹闹地玩得很开心。
“芷心，你多吃点，这几天人都瘦了一圈了。”康跃边往顾芷心的盘子里夹菜，边叮嘱。
沈子涵在边上看着一脸温柔的康跃，竟觉得有些恍惚。前几日为了芷心的事忙前忙后的康跃，脸上那副惯常的凌厉而干脆的表情，似乎在顾芷心面前，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沈子涵不禁感叹，康跃对顾芷心的在意，几乎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了。
“芷心，你得好好谢谢康跃，这次如果不是他，估计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沈子涵话是对着顾芷心说的，却不忘冲着康跃眨眨眼。
“就是就是，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谢谢人家康子。”高沐阳因为许睿的关系，跟康跃已经到了相当熟稔的地步。说完，还和沈子涵交换了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
高沐阳和沈子涵的性格在本质上有相同的地方，再加上顾芷心最近接二连三出事，两人的关系似乎也亲密了不少。
顾芷心岂能听不懂她们两人的暗示，望向康跃，康跃只是含笑不语，看着她的眼神也一如以往般温柔。
顾芷心心里烦乱，她不是不了解康跃的心思，可自己如今这般心力交瘁的，确实也没法给出康跃什么回报。
“芷心没事就好。”康跃似乎也看出了顾芷心的纠结，从旁解围。
沈子涵想到庭审上发生的一幕幕，还不禁感叹，“没抓到栾莹颖这个贱人的把柄，我有点不爽。那个david和她是什么关系？竟然肯替她顶罪！”
康跃眼神闪烁了一下，眸中有了一些了然的意味。
“不过，话说回来，康跃，你是怎么找到并且说服那个david交出实底的？”
康跃喝了一口果汁，这才开口：“找到他其实并不难，至于说服他……可能他自己本身就有些动摇了吧！”康跃说得讳莫如深，把一干人听得云里雾里。
“嗨！管他怎么回事，反正芷心没事就行了。来，喝酒喝酒！”许睿嚷嚷着。
吃过饭，许睿和高沐阳一道走了，沈子涵借口称自己要到前面买东西，拒绝了康跃送她的提议，自然一行人只剩下了他和顾芷心。
白色的高尔夫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风吹得顾芷心的头脑异常清醒，望着窗外，顾芷心的思绪却不知道早已飞到了哪个国度。
虽然只是不到两周的时间，顾芷心却过得如两个世纪一般漫长，骤然间重获的自由，几乎让她欣喜得就要喜极而泣。
被拘押的这段时间，顾芷心得以有了大块的时间去思索一些自己很久以来拒绝去思索的事情，所以，今天再回头望过去的时候，自己曾经那么纠结的事，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康跃望着安静地侧着脸的顾芷心，心里也觉得异常的平静。
到了小区里，康跃把车停在了她家楼下。顾芷心走下车，站在康跃面前，努力地想着措辞，半晌才艰难地开口。
“我知道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轻太轻，但是我还是必须要说：谢谢你。”
康跃望向顾芷心，女人纤瘦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满含着水汪汪的雾气。“芷心，你这声谢我接着了。其实你不用想太多，你知道吗？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我看着你安静的脸，当时就在想，或许，我现在想要的也很简单，就是希望，可以看见你平安、健康地出现在我面前，这样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