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混合着不太清晰的鞭炮声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我如果跟你说过年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土？”
“如果非说不可的话，那还是新年快乐吧。”顾芷心装得正儿八经。
康跃听了就只是低声地笑。
“对了，你家过年十二点的时候会放鞭炮吧？”
“会啊。”顾芷心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会不会许愿？”
“还有这一说吗？我们这里好像没人这样。”
“我刚才许过愿了，想知道吗？”
“你想告诉我吗？”
“我许的愿望是，我希望这一刻，我想念的人跟我有同样的心情。”
顾芷心拿着手机不说话，事实上，她很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沉默的气氛，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这是顾芷心第一次接收到来自康跃的如此明显的暗示。在这样一个热闹但却并不足以让顾芷心开心的夜晚，这样的一句话，带给她的感受是特别的，不可否认，顾芷心觉得，这个时候，这种温暖，她不想拒绝，甚至，她需要。
电话那端的人或许也意识到了气氛的细微变化，轻咳一声说：“我的意思是……”
“康跃，我突然有点想念你给我买的蛋糕的味道。”顾芷心打断他的话。
康跃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吃。”
挂断电话，顾芷心想：好吧，那就这样吧。这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苏瑾平看看她，说：“芷心，我们去顶楼放鞭炮？”
“有点冷，不想出去。”
“可是……”
“妈，我们……”电话铃声再一次打断了母女的谈话。顾芷心拿起手机，是白天的那个未接来电的号码。
顾芷心接起：“你好。”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这沉默伴随着静谧，仿佛能让人听到自己的心跳，安静的气氛与这边的喧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电光火石之间，顾芷心猜到了什么，握着手机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指骨间泛出轻微的白色。
两个人都没有发出声音，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半晌，尹述的声音终于从电话线那端传递过来：“芷心，我很想你。”
顾芷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尹述在电话里低声笑着：“我知道你在生气，原谅我，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我现在人在国外，过几天就回去了。我来这边已经快半年了，本来想等回去找你好好解释的，可是你知道，今天这个时候太特殊了，我太想听你的声音了，跟我说说话好吗？说什么都可以，让我听听你的声音。”絮絮地说了这么多，好像生怕电话这端的人一不耐烦挂断电话一样。
尹述的声音有着让人难以抵挡的低柔，顾芷心的心也像被浸在温水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想了想，顾芷心开口，“今天是新年，你听到鞭炮的声音了吗？外面好热闹，每个人都很开心，我也很开心，真的，我真的很开心……”顾芷心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可这冷静里细听，有着太多让人难以察觉的情绪。
“别难过，是我不好，芷心，你等我回来。”尹述的声音似乎透着几分焦急。
顾芷心不说话，只是握着手机呆立着，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地说：“好了，挂了吧。”
挂断电话，顾芷心看着发烫的手机，耳边反复盘旋的都是尹述低沉的那句：我很想你。愣了一会，顾芷心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妈，外面好像暖和了，我们出去放鞭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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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重逢
年初七，顾芷心回到a市开始新一年的工作。上班第一天，乔旭安就召集报社所有人员开会，重新公布了新一年的报道计划以及工作目标。顾芷心今年被重新分配，去了文化版。地处中国北方的a市下辖的各县区不乏一些少数民族居民聚居，顾芷心的老家就是一个有着众多蒙古族人的县城，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对少数民族文化不说精通，至少能做到兴趣与热爱并存。所以这个版面交给她做，也算是人尽其才。
会议结束后，顾芷心被乔旭安单独留了下来。
“文化版面是咱们报纸顺应新形势开辟的版面，做起来不难，但也绝不简单。虽然我们占地域优势，有很多资源可以供我们挖掘，但是如果想做出内涵做出品位，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觉得你是非常适合接手这个版面的人，没有问题吧？”乔旭安把玩着手中的笔，看着顾芷心。
“我尽力就是。”
“好，万事开头难。既然是新开版面，第一稿非常重要，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顾芷心沉吟半晌，说：“若是固定在本土的文化现象上，我想绕不开的是民族文化。而民族文化在我们这边比较成系统和体系的自然是蒙古族文化，所以我认为，开篇应该以介绍蒙古族文化开头，选中一个点，做详细报道。”顿了顿，她接着说：“至于选取的点……主编，您觉得蒙古族四胡怎么样？”
乔旭安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觉得如果说顺应当前的发展形势，归结到文化上自然是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那第一期的主题就以传承和盛放为主，选取一个在这方面有代表性的人物，做一期人物专访。四胡是蒙古族文化中比较主流和重要的文化形式，我觉得如果以”四胡的传承和盛放“开篇，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主编你觉得这个想法可以吗？”
“想法很不错，人选有吗？”
“……暂时还没想到，我现在马上找资料，半小时内确定人选。”
“我就知道交给你没错，和我的想法基本是吻合的。”乔旭安看来很满意顾芷心的构想，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材料，“不用找了，就是她吧。”
顾芷心翻开资料浏览一下，随即合上，“放心吧主编，我马上做采访方案，联系好今天就去。”
准备事项完毕后，顾芷心带好采访本、相机、录音笔出发了。
孙显茹。这是今天顾芷心要采访的对象。这个人的履历很丰富，蒙古族四胡的专业演奏家，a市文工团的前副团长，a市蒙古族四胡艺术协会的前会长。有着多年的四胡演奏经验以及技巧，凭借自己多年的四胡演奏经验，改进了传统四胡乐器的制作工艺，使四胡演奏的声音更加的清悦动听。
顾芷心看着材料附着的小照片，这个已过中年的妇人正挂着温婉的笑容凝视着顾芷心。
花容婉约，名动京城。见到孙显茹，顾芷心不自觉地在脑海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虽已年近花甲，可在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却鲜少能见到岁月雕刻的痕迹，相反，透过这张并不显老态的脸，依稀还能看见年轻时的迷人风韵。低调朴素的衣着、举手投足间的稳重优雅、脸上始终和蔼亲切的笑容，让顾芷心见识到了真正的艺术家的名家风范。折服，这是顾芷心对孙显茹的最深刻的印象。
而这样的一种印象随着顾芷心的采访深入，进一步得到了验证。两人围绕着四胡艺术，天南海北地聊了许多，双方都有意犹未尽之意。
采访临近尾声时，时间已指向了下午四点钟，顾芷心看看采访记录，觉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孙显茹也是热情好客之人，加之或许与顾芷心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竭力挽留顾芷心共进晚餐是理所当然的事。
顾芷心正打算婉言谢绝，这时门铃却响了起来。
孙显茹听到门铃声，示意顾芷心稍等，随即去开门。
等孙显茹带着来访的客人走进客厅时，顾芷心彻底地立在了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给二位介绍，这是市报社的记者，顾芷心小姐，这是我外甥……”
顾芷心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孙显茹的话在耳边响起，可她却没有听进去，眼前都是某个人含着笑意与深意的眼睛。
“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尹述眼里的狡黠清晰可见。
顾芷心无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也只能伸出手握住。“尹总，幸会。”
“你们认识？太好了！”
“岂止认识，舅妈，顾小姐给我做过专访，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只不过，”尹述眼里的笑意更盛：“顾小姐对我在这里出现好像不太能接受。”
顾芷心不说话，一双眼睛瞪着尹述，眼里警告的意味颇浓。
“原来如此，太好了，小述，你难得来，又这么有缘碰见顾小姐，你就替我好好陪她聊聊，我下厨做两个菜，今天谁也不许走。”说着，孙显茹已经快步走进厨房了。
“孙姨，不麻烦了……”顾芷心的话才说到一半，可是已经没人理她了。
“好久不见了，顾……小姐。”尹述凑近顾芷心的耳朵，带着笑意轻声说。
顾芷心挪开身体，斜着眼看他。
尹述在她这样的注视下，只得正了正身体，收敛了神色，正色道：“我今天上午刚下的飞机，正准备看望过舅舅舅妈之后，去你单位接你吃晚饭。”
“尹总日理万机，还要委屈您记得这些琐事，这让我如何过意得去。”顾芷心含笑说道，可声音里却殊无笑意。
尹述叹了一口气，“芷心，我知道你在埋怨我，以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顾芷心咋一听到“芷心”两字，只觉好笑，可看尹述，脸上却是极其认真的神色，她也就笑不出来了。顾芷心暗想，这种感觉好像还可以接受。
正胡思乱想着，就感觉旁边人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攥紧。顾芷心脸红了一红，用力挣了一下，可尹述反倒握的更紧。
顾芷心扭头一看，尹述仰躺着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尽管脸上笑意很浓，却掩盖不住眼角眉梢的疲惫。
第十七章 我想追求你
很快，孙显茹准备的晚餐就端上餐桌了，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光看着就让人觉得食欲大增。
“来来来，快坐快坐，小顾，跑这么远的路来采访，肯定很辛苦，一定要多吃一点啊！”
顾芷心待孙显茹落座后，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多吃点，顾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合你的口味。”孙显茹很热情。
能看出来，孙显茹对尹述的到来是意外并开心的，在桌子上问起他的近况，二人聊得很投机。顾芷心也没想插话，再加上大半天的舟车劳顿，这时看见一桌的美食确实感觉肚子很饿，也就专心地低头吃菜。
“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了，都没照顾顾小姐，来来，尝尝这个虾，味道不错。”说着，孙显茹夹了两只虾放进了顾芷心的碗里。
这下顾芷心犯了难，其实以前她对虾蟹这些海鲜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车祸之后，顾芷心看见虾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直到现在，看看还可以，吃那是绝对下不去口的。
可现在，孙显茹已经把虾放到她的碗里了，她若还说自己不吃，未免太驳人的面子，可若吃下去，顾芷心还真没有那个勇气。
正犹豫间，低头专心剥虾壳的尹述伸过筷子夹走了她碗里的虾放进了自己的碗里，“舅妈，她不吃这个。”
一时间，桌上的两位女士都愣住了，顾芷心不记得自己跟他说过不吃虾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看向孙显茹，发现后者也看着他俩，一脸的不解。
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尹述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边状似不经意地说：“我看她刚刚一直都没碰那盘虾，猜的。”
“哦……”孙显茹显然不太相信。
尹述也没给她继续问的机会，“舅妈，你做的菜还是那么好吃。我出国之前在这吃的那道菜，叫什么来着……我好久都忘不了那味道呢！”
“软糯红烧肉！改天我再做给你吃啊，你再尝尝这个，味道也不错的。来，小顾，别客气。”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不知是不是错觉，尹述划过顾芷心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吃过晚饭，孙显茹把顾芷心和尹述一起送出了门，分别时不住地叮嘱尹述一定要把顾芷心平安送到家，还热情地邀请顾芷心有空再来玩。抛开一顿不知何味的晚餐不提，顾芷心觉得今天和孙显茹的相处至少是很舒服的，孙显茹像个颇有范儿的艺术家，身上也有中年人的宽厚和柔和。因此，顾芷心也就欣然答应了下来。
顾芷心沉默着和尹述走出小区，双手捏紧了背包的带子，抿紧了唇不打算开口。
走到车边，尹述为顾芷心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看着顾芷心钻进了副驾驶，绕回驾驶位坐上去发动了车子。
狭窄的空间里，顾芷心的不自在空前放大，身边人的存在感又这样强，她一时尴尬得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索性闭上眼装作很累的样子。
尹述也没有开口，挑了一张舒缓的cd插进了音响，顿时，车子里流淌起轻柔的音乐声。这样的音乐催眠下，总让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觉，可顾芷心这时候的脑子却异常的活跃。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快地行驶，就在顾芷心自己都以为自己要睡着了的时候，听到了尹述的声音：“我在国外出了车祸。”
我在国外出了车祸。
顾芷心大惊之下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尹述，尹述也没看她，表情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半晌，顾芷心反应过来之后，也收回目光注视着前方。
“那时，美国总部财务上出了一些问题，所以召回各区域经理商量对策，行程十天左右就结束了，然后我就绕道回了趟家。结果，出了意外。”
顾芷心停了一会儿，才小声问：“现在呢？”
尹述笑了笑：“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顾芷心不语，气氛又沉闷起来。
“后来，等我的伤好一些了之后，也快到年底了，正好就参加了总公司的年会。”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想拿这件事情左右你的决定，我想追求你，就一定光明正大地追求，不想拿这个博同情分。”尹述笑了笑，“而且我想，这段时间我消失，正好也能让你想清楚。你看，不是奏效了吗？”
顾芷心听得直翻白眼，“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的一片苦心了？”
尹述半天不说话，末了，顾芷心听见他的声音又响起：“好吧，我想说我没给你打电话是怕你担心，但是我怕我这么说了你会说我很自大。”
顾芷心不说话了，看着窗外，路两边的霓虹灯飞快地向后方闪过，就在顾芷心以为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直到到达目的地时，顾芷心听见了尹述的声音。
“我想光明正大地追求你，所以这个过程，是值得的。”
车子在顾芷心租住的小区楼下停下，顾芷心走下车，站在尹述面前，正要开口说晚安，结果尹述先开了口：“早点上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顾芷心无声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往前走。
“芷心……”顾芷心停住脚，尹述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抚上顾芷心被风吹乱的发丝，停留了一会儿，终于手一转，把顾芷心拽进了怀里。
顾芷心的反应由最初的惊愕到后来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任由尹述抱着。
等顾芷心反应过来之后，这个拥抱已经从最开始的轻轻相拥，变得力道逐渐加大，直到顾芷心觉得骨骼被按得生疼，不得不提醒他，“那个，我该上去了……”
没有反应。
顾芷心试着伸出手推推他，徒劳。
“尹述，你弄痛我了。”可被叫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像是完全没意识到一样。
顾芷心以为他是故意的，情急之下，抬脚踢上了对方的小腿。只听闷哼一生，尹述旋即松开了手，却蹲在地上，表情痛苦地捂着顾芷心踢的地方。
顾芷心看着犹自皱着眉头的尹述，联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怎么了，我踢到你的伤口了？”顾芷心急着想看看尹述的伤处，他却始终低着头皱着眉不语，就在顾芷心以为自己真的闯下祸而自责时，终于听到尹述胸腔里发出的闷笑声，这声音逐渐加大，直到最后整个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顾芷心知道自己被耍了，也不生气，只是站起身，表情平静地望着蹲在地上的尹述。
尹述看她冷着的脸，想着她有可能生气了，这才立起身，说：“上去吧，我到家给你电话。”
顾芷心也没说什么，转过拐角，向楼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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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怪我过分着迷
尹述看顾芷心绕过转角看不见了，这才强忍着走上车子，发动之后开出一段停下，摸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待接通之后说：“秦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你，我的伤可能有一些问题……嗯，好，那我现在过去……好的，一会儿见。”
切断电话，尹述掏出烟点燃，停了一会，才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顾芷心拎着包往楼道里走，走到楼门口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果然看到康跃站在身后的柱子后面，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看顾芷心站住了，才迎了上来。
“我下班之后去你的单位找你，你同事说你去采访一直没回来，我想你应该会直接回家，就来这等你了。”
“怎么不打我的手机啊？站在这多久了，天这么冷？”顾芷心说着掏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没多久，刚来一会。”
顾芷心狐疑地看着康跃冷得有些泛白的脸。想起刚才那一幕，“刚才，你……”却没办法接下去。
康跃笑了，把手里的袋子连同一张卡片递给顾芷心：“你不是说想吃他家的蛋糕吗？我刚买的，这是那家店的地址，可惜他家不送外卖。”康跃絮絮地说着，可眼里的失落顾芷心却依然看得很清楚。
顾芷心看着康跃，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半晌，只能轻声说：“对不起。”
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康跃却听懂了，笑着说：“说什么傻话，这么冷，快上去吧，有事再给我打电话，我也回去睡觉了，今天好累。”
顾芷心看着康跃落寞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想说什么，最终却只能张了张嘴。烦恼地搓了搓脸，顾芷心转身进了楼道。
晚上十点，第四次删掉文档上刚刚写下的一段新闻稿之后，顾芷心叹了一口气，把笔记本微合上，仰躺在床头的靠枕上。
四十分钟过去了，顾芷心还是没能写出令自己满意的新闻稿导语，心里烦乱得像是老鼠在抓。
一个小时前，尹述打来电话，顾芷心接起电话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很焦躁，推说自己有稿子要写，尹述沉吟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她早点休息，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顾芷心想起康跃离开时落寞的背影，想起尹述带着笑意的眼睛，终于哀嚎了一声用被子捂住了头。
尽管心里懊恼，可日子还得过，顾芷心不是圣人，尤其是对待感情，也不过是听从心的指挥。更何况，有些人也压根不给顾芷心当缩头乌龟的机会。
晚上八点，顾芷心写完手中所有的稿件，关上电脑走出报社大楼时，看见了倚靠着车子站立的尹述。尹述穿着黑色的半身毛呢风衣，配上身后银灰色的玛莎拉蒂，格外的吸引人眼球。
顾芷心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于是快步走向了那个颇为拉风的目标。
“忙完了？”尹述看见她走过来，掐灭手里的烟，迎了上来。
“你怎么又把车开到这来了？”顾芷心一脸的无奈，说过很多次了，可某人当面答应的爽快，过后依旧照自己的意思办。
“我看这么晚了，你单位应该没有太多人了，才开到这边来的。”某人说得理直气壮。
顾芷心无奈地翻白眼，也不与他争辩，转身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听说隔两条街开了一家法式西餐厅，味道很好，要不要试试？”尹述发动了车子，问她。
“随便吧。”顾芷心也没什么想法，反正这时候挺饿的，吃什么都行。
车子驶上大道，看着越来越晃眼的灯柱，顾芷心只觉头疼。
顾芷心是个别扭的人，如果这个评价成立的话，那必须要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只针对感情。
别看工作上顾芷心从来不让劲，可感情上她却是别人推两下她才要走一步的主。那天之后，接下来的三四天，顾芷心通通以工作忙为借口，把尹述的邀约挡在门外，搞的尹述莫名其妙不说，连她自己都为自己别扭的个性汗颜。因为，她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感情变化，跨度如此之大的发展让她直觉地想躲避。
她没办法放任自己装作没任何心理波动地继续交往，更没办法直接和尹述说：“不好意思，我们俩发展的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好怎么面对尹述，索性避而不见。
另外一点连顾芷心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原因，是她心里总有一点小小的忐忑。她对尹述有感觉，这点自己也不否认，可真的靠近尹述，她却有一种类似恐惧类似忐忑类似无助的情绪，总是试图将他拉离这个人。顾芷心觉得很无所适从。
然后，尹述约顾芷心约不到的第四天晚上，顾芷心下班回家的家门口，碰见了等在那里的尹述。
“等很久了？”
“不算久。”尹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跟我上楼吧。”顾芷心讷讷地说。
“算了，看你今天挺累的，我就不上去了。我只是想听你说说，你打算‘忙’到什么时候吗？”
“……”
“我差点以为我就要追到你了这件事，是我一时兴起做的美梦。”尹述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牢她。
顾芷心低着头，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我不认为这三个字包含的信息是对我有利的。”尹述牵起顾芷心的手，对牢她的眼睛，“告诉我，你后悔了是吗？”
“是……不是……”
“嗯？”
顾芷心想，既然这样也就没什么顾虑了，索性心一横，“我……我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发展的这么快……超出我能承受的范围。我知道我像个缩起来的乌龟，可是，我……”顾芷心说到这里突然没了语言，她抬眼看对面的尹述，不确定他会有什么反应。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别扭。”顾芷心看着她，突然说。
“什么？”
“没什么。所以你是后悔了？发现你其实对我也没多少兴趣？”尹述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不是，我只是……”顾芷心不说话了。
“ok，我了解了，幸好你没直接判我出局，弄得我好紧张。”尹述表情夸张地做着抚额的动作，随即正色道：“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临走前，还不放心地问：“我再约你你不会找借口拒绝吧？”顾芷心低着头不说话。
“看来我今天晚上是要失眠了。”尹述盯牢顾芷心的眼睛，然后说：“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不光不想接受我，连我追求你也不可以？”
“我没这么说。”
“那就是同意了？”
“……好吧。”
尹述闷笑了几声：“上去吧，明天等我电话。”
然后……然后就到了今天这个样子。
吃饭、看电影、赏夜景、泡吧，尹述真的像是带着顾芷心一点一点适应的样子，那天之后，两人几乎再没什么身体接触。顾芷心能感觉到，尹述在等，等她能适应并接受。
顾芷心心里知道，她是喜欢尹述的，也愿意和他在一起，可是不知道是为什么，两人真的亲密起来了，顾芷心心里却还是有一丝别扭，甚至是恐惧。
这感觉来得毫无缘由，却又由不得她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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