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51-155(1/2)

    第151章

    只要季君严还留在国内,关于他的行踪并不难查,对于他到绿岛要找谁,似乎也并难猜,当年上面对秦家打压很厉害,不仅是秦力一家,就连秦家几个乘风而起的亲眷都是撤的撤,散的散,所以时至今日,想在秦家的亲朋故旧中找个能位高权重,手眼通天,能帮上秦与溪的人几乎是不可能,就是有那么几个勉强逃过一劫的,二十年过去,还有什么情分可讲,而秦明峻就不同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秦与溪的亲外甥,血缘上的关系不是光凭时间就能切断的。

    所以季君严就找过来了,在此之前,秦明峻已经从他小姨那里得知这个表弟回国的消息,也知道他为什么而来,他们约在海边的一家咖啡厅见面,这是上个世纪初遗留下来的一幢德式建筑,建在山崖上,黄色的外墙,红色的房顶,绿岛市旧城区现在还能见到不少这样的老房子,有的至今还住着不少人家,有时候实在不得不感叹这些房子的坚固耐用程度。

    觉察到思绪飘远,秦明峻借着点烟的动作尽量不动声色地把思路拉回来,对面的人,或者说孩子还在持续抱怨着,没有在北京季家的纯真乖巧,此时眼底一片yīn霾。

    “……我不相信爸妈会做这种事,他们不想帮忙,也不用找这种借口,无非就是四叔不想帮,其他人就借故推脱,说白了,就是我们家现在过得不如四叔,其他人都还好说,连爷爷也这样,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同样是儿子和孙子,因为境遇不同,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章家那边财大势大,所以连爷爷和大伯二伯家也格外看重四叔,如果今天秦家还在,他们会是这样吗?”

    咖啡一如既往地不怎么样,真浪费那些上好的咖啡豆,不过秦明峻来过几次,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老板娘不怎么样的手艺,先前一杯已经见底,他示意了一下,仅有的一个服务生过来续杯,他今天有点提不起精神,他归咎于也许是天气不好的原因,“如果秦家还在,小姨现在也不是这种境况。”言下之意,说这些有什么用。假设的前提已经不成立,还能得出什么可以期待的结果。

    “哥,难道你也赞同季家这么做吗?”季君严情绪失控,重重一拳击打在桌面上。

    趴在柜台里正听着呼啸海风打瞌睡的年轻老板娘猛然听到这动静,从臂弯里抬头,睁开了迷蒙惺忪的眼睛。这种天气,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她看看没什么事,趴回去继续睡。

    这个女人简直比明晓静还懒散,“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有他们的理由。”秦明峻说。

    “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们连……连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都不愿意帮忙?”说到这里,季君严的眼圈有些发红。

    秦明峻以前听他小姨说过这个表弟,打小就聪明,脑子也活络,大概在君严十岁左右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说漏嘴,让他知道北京还有那么一家人,他就想回国看看,这些年虽然没成行,但缠着他爸爸问了不少北京的事情,季方正大概也想儿子将来能认祖归宗,也愿意下大力培养,只寄望有一日,能让孩子被家里人接纳。但夫妻两个一个太忙,一个太宠,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这个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自负,总以为没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所以这次小姨的病一查出来,他自告奋勇跑回来打前阵了。也不想想他即将面对的是些什么人。

    “哥,你想什么呢?”

    “你问季家的理由吗?”秦明峻弹弹已经烧了很长一段的烟灰,“当然是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差点死了。”他无意抹黑小姨和季方正,但看君严这情绪,一味的隐瞒只能让事情更糟糕,对于季家,他没有好感,靠着出卖朋友得以保全,就算有一千个迫不得已的理由,也难以让人信服,不过当年舅舅他们绑架和差点害死章时年也是事实。季家如今对小姨撒手不管,理由充分。

    季家的人说话,他可以不信,但当这个妈妈在嘴里唯一的表哥说出来时,季君严不得不郑重考虑了,“我爸妈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哥,你不会也骗我吧?”

    真是个养在暖房里还没长大的孩子,就这点事情就被打击到不想承认,“你也不用太失望,那种情况下,没什么能不能做,只有要不要做。”不做就没命,谁不放手一搏?至于季方正的作为,他不想评论什么,站在季家的立场上,那人当然无法原谅,但站在他立场上,那人却是放弃了一切,陪小姨在海外漂泊了二十年,尽管他怀疑,以小姨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个性,她到底有没有爱过季方正。背叛家人,出卖兄弟,如果这一生连唯一执着的爱情都没有拥有过,季方正这辈子真算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不敢指望季家那边会帮忙了,哥,那你能想办法让我妈妈回来吗?”

    秦明峻将手中已经快燃烧殆尽的烟蒂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薄薄的嘴唇里冰冷地吐出四个字,“抱歉,不能。”

    季君严震惊,“为什么,哥,你不是和我妈妈的感情很好吗?”

    “我无能为力,君严。”秦家败落那年,他已经十三岁了,很多事情都已经记得,他亲眼见证了秦家如何从这个国家的权力顶端坠落到深渊的全过程。繁花白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外公外婆相继坐牢,没两年都去世了,舅舅和几个堂舅在外逃过程中出事,秦家最受宠爱的小姨失踪,体弱多病的二姨去世,爸妈离婚,妈妈带着他离开纪家,改回秦姓。

    他不同于纪明承,他是曾经被纪家放弃过的人,他能有今天的成绩,固然和纪家的帮忙分不开,但更多的是他自身的努力,为了今天,他曾经……把最喜欢的那个人送到死亡的边缘,明知道那次任务有多危险,可他还是默许了。他付出了这么多,怎么会在这一刻心软。能不能让小姨回来,他没有把握,但他知道,一旦插手这件事,他这些年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他输不起。

    “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可以呢,我妈妈现在这样,如果她能回来,说不定心结解开了,可以多活两年呢。爸爸说妈妈之所以得这病,和心里郁结,情绪波动大也有关。”

    “君严,你也知道,我现在部队工作,部队里对这些事情很敏感。”纪家那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秦家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的,况且小姨这病,他没有君严这么乐观。

    想想前面二十多年,小姨是多么风光,说是众星拱月一点都不过分,连外公在私下场合里都不止一次说,咱们家与溪说不定将来能成为第一个女外交部长,可见当时受重视的程度,想想后面这二十年,流落海外,嫁给季方正,一辈子郁郁不得志,虽说是创立了一份足以富足度日的产业,但到底是意难平吧?现在就算能偷偷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又何谈解开心结?所谓解开心结不过是季方正和季君严一厢情愿罢了。

    “这么说,哥,你也不打算帮忙了?”

    “对不起君严,不是不帮,是帮不上。你回去告诉小姨,让她积极配合治疗,国外的医疗条件比国内的还好些。”

    “我算是明白了。”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秦明峻不打算再劝解,能说的他都说了,再多说也是徒劳。

    季君严也沉默下来,今天的风很大,天暗沉沉的,浑浊的海浪翻涌着拍打着不高的崖边,这里就像孤悬在海中的孤岛一样。

    “我去趟卫生间。”

    咖啡已经凉了,季君严没有再换一杯的打算,对面桌上秦明峻的手机响了,隔着很近,他抬头扫了一眼,上面显示陆亚亚,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低头继续搅自己的咖啡。

    秦明峻回来的时候,电话铃声已经停了,他看了一眼,也没回,直接放在口袋里了,“既然回来了,要不要在国内多住几天?”

    “好吧。”季君严答应下来,留下来说不定还有转机,走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秦明峻拿起自己的外套,“那走吧,我们去酒店取你的东西,我帮你安排住处。”经过柜台的时候,准备付账单,老板娘还在睡觉,服务员只好从后面跑出来把账单结了。

    下去的路并不好走,天气暖和的时候,还有几个小资情调的女孩子喜欢到这里吹吹海风,喝喝咖啡,像这种大冷天,估计几天都没一个客人,秦明峻真怀疑那个女人能不能赚到钱,还是单纯在挥霍时间?

    他想起以前他们部队驻扎区附近也有一家类似的咖啡馆,平日里人不多,但是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不算漂亮,只能算清秀,就这样,陈安修还是领着那帮人一放假就喜欢往那里凑,他每次经过都看到那些人围着女老板说说笑笑的。

    有次听陈安修在装模作样的感叹,“好好活着,能有时间挥霍也挺不错的。”

    那些人一哄而上去揍他,骂他装什么大尾巴诗人。

    那情景鲜活地就像在眼前,可那里面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大乌龙啊。

    第152章

    秦明峻身高腿长,下山走路步伐很大,季君严为了跟上他,不得不加快点速度,前者觉察到了,刻意放缓一些。

    “哥,你也在绿岛,你认识一个叫陈安修的人吗?”季君严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但秦明峻还是听到了。

    “你问他做什么?”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冷厉,不过季君严没注意到。

    “就是好奇他和我四叔的关系,我在北京这段时间,看他在季家混的顺风顺水的,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按说他们这种关系应该是季家最忌讳的吧?为什么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在乎,我想知道陈安修到底有什么本事。”听表哥这语气就知道是认识的。

    秦明峻拉拉衣领,很平淡地说,“他和你的事情没牵扯,你不用放心思在他的身上。”

    “那可不一定啊,我四叔很宠他的,他说的话,我四叔说不定会听。”

    “是吗?章时年对他很好?”

    季君严撇嘴,“是啊,他有时候在房间里睡懒觉不出来吃饭,我四叔还端进去给他吃,有次还见四叔动手喂他,自己好手好脚的,最奇怪的是爷爷奶奶都不说什么,有次白天从他们房门前走,还听到他们做那种事的声音。”

    秦明峻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那看来是真的不错了。”

    “可惜我和他关系一般般,哥,你说有没有其他办法能让陈安修答应帮忙?”

    秦明峻回身正视他,“我说了他和你的事情没关系,别去牵扯他,如果你因为对付陈安修而惹上麻烦,别怪我事先没说明,我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季君严被他突如其来的恶劣态度吓得后退一步,嘴里嘟囔说,“不动就不动,哥,你干嘛突然这么生气?”

    秦明峻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归拢了一下情绪说,“我最近工作忙,心情难免有点急躁,你在绿岛,好好玩,别惹麻烦,我找个人给你做伴,你想要什么或者想去哪里,都可以和他说。”

    “哦,我知道了。”

    两人一起去酒店取了行礼,之后秦明峻带着季君严去了他在市区的一套公寓,将人安置下来,“今天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小姨的事情,我看看还有其他办法没有,我让小王留下来照顾你,这里也有保姆。”

    “哥,你不住在这里吗?”

    “部队里还有事情,我要赶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季君严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这么远来投奔表哥,表哥会更热情点的,毕竟这算是表兄弟的第一次见面,谁知道就是一起喝了两杯咖啡。

    秦明峻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开门离开,搭乘电梯下去后,他接了一直在响的手机,“喂,陆三少?”

    “那个人,你到底送走没有?”陆亚亚直截了当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他感觉展展最近的态度与之前有差别,虽然变化很小,但不该是这样的,出车祸后,有段时间展展对自己明显是更依赖的,可是现在对他,甚至还不如以往亲近了。

    “你的疑心太重,这并不是对合作者的态度。”陆亚亚这人心思缜密,做事宁愿中途放弃,也不给人留下把柄,只在撞陆展展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思虑不周,太过冲动,不巧被他逮个正着,事后把撞人那个扣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们正在合作,可我怎么感觉你的态度并不积极呢。陈安修的亲生母亲,你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

    秦明峻打开车子的遥控锁,“怎么会,我可指望你有朝一日得到鸿远,助我一臂之力呢。那些事情,我已经尽力在查了,但时间太久,陈家和林家这边又不开口,查起来有点苦难。”能查出来的前提是,他要愿意查才行。

    “那好,我暂且相信你,你最近不要和我主动联系了,免得其他人起疑心。”

    “没问题。”他求之不得,陆亚亚不相信他,他也不相信陆亚亚,他就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指望陆亚亚帮他?那也得看陆江远肯不肯把鸿远让出来。反正他对此不抱希望。

    *

    这天下午,陈安修换好外出的衣服给章时年打电话,“要带着吨吨和冒冒一起吗?”

    三四天没见孩子,章时年也想,但还是狠狠心说,“林先生不是刚过来吗,他一定想和两个孩子多相处一下,你把吨吨和冒冒留在家里陪他吧。”让某些人做点别的,好过天天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可是我爸爸说待会要回酒店。”

    章时年继蛊惑说,“不是还有陆先生吗?他说过最喜欢吨吨和冒冒。”

    “这倒是真的。”平时在家,陆叔带着两个孩子的时间比他还多,有时候他想抱一下,看陆叔那稀罕劲儿,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要过来。

    陈安修下楼的时候,林长宁正抱着冒冒在喂水,吨吨和陆江远则在不远处摆了张棋盘在下棋,陈安修怕冒冒又闹,本想悄悄绕行离开的,但吨吨看到他,喊了一声,冒冒立刻就听见了,水也不喝了,眼睛溜溜的到处找人。陈安修见躲不过去了,接过来抱抱,“冒冒,你今天睡觉没有?”

    冒冒张开嘴巴咯咯笑,脑袋贴在他胸口那里,无限依恋的样子,小手抓着他的外套扣子不松开。

    陈安修心想,他难道知道我要出去吗?应该不可能吧,冒冒才六个多月呢,哪里可能知道这么多。但他还是陪着他玩一会,等冒冒睡着放在床上才离开的。

    陈安修不知道他刚出去一会,冒冒就行了,找不到爸爸,哼哼哼,谁哄都不听,吨吨无奈跳到床上,趴在边上拍拍他,冒冒一会肚皮向上让他拍拍,一会屁股向上让他拍拍,吨吨一离开,他又哼哼哼,吨吨只有继续拍,但拍了快半个小时了,冒冒还是这样,吨吨不耐烦了,轻轻捏他耳朵说,“章冒冒,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再不睡,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冒冒翻个身,这下彻底老实了,张嘴打个呵欠,抱着自己的小拳头准备睡觉了。

    陆江远看得目瞪口呆,“冒冒这是什么体质?”

    林长宁也相当无语,喃喃说,“好像真的有点欠揍。”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忽然感觉有种难言的默契,林长宁首先反应过来,“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再等一会吧,睿棠听说你来北京了,想和你见见呢,你还记得她吗?当年有事没事来找你借书的那个黄毛丫头。”

    “当然记得,睿华的妹妹。”明明不比人大多少,还一口一个黄毛丫头的喊别人,“你和她有联系?”

    “她们夫妻两个也住在这个小区里,今天上午两人去她女儿那里了,说是晚饭前一定能赶回来,让你无论如何等等她,她可是快三十年没见你了。”

    确实是多年的老朋友,当时去美国后,因为各种原因,彼此之间的联系少了,现在离得这么近,李睿棠又开口,他怎么也不能拒绝,于是又多留了一会。

    依照李睿棠那热情的性子,见到人哪里可能轻易放人走,晚饭自然是要一起吃的。三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李家客厅里聊天,李睿棠换好衣服,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好一顿忙活。

    施政和陆江远很熟,但这还是第一次见林长宁,他暗自庆幸当年林长宁不喜欢李睿棠,要不然他真不敢保证有胜算。不过这么久远的事情,也没人会真的计较,三个人年纪相仿,求学经历也有相同之处,交流起来自然有很多共同语言。

    冒冒不知道怎么瞅上了李睿棠放在桌上还没切的那只花皮大西瓜,趴在上面不起来,又咬又啃的,吨吨嫌他太丢人,一使劲,把他捞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

    老朋友相聚,当然是要喝酒的,施政开了一只上好的红酒,对陆江远说,“这还是去年你送我的那些,如今就只剩下这一支了,今天咱们干了这瓶。”

    李睿棠只拿了三个酒杯过来,“老陆不是不喝酒吗?”每次聚会,陆江远可是滴酒不沾的,连红酒都一样。她给陆江远准备了和吨吨一样的果汁。

    施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的酒量可好着呢。他平时不喝,是真人不露相。今天都是朋友,他不喝就太说过去了,睿棠,再添个杯子。”

    李睿棠心道,她倒是知道陆江远酒量不错的,当年给林长宁践行那次,她可是见过这人独自喝完一整瓶白酒,面不改色,脚步平稳地走人了。

    别人不知道,林长宁可是深知他的酒量,在他喝完两杯后,趁着主人到厨房端新菜的时候,就悄悄提醒他,“壮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今晚还要看着吨吨和冒冒呢。”

    陆江远眼神清明,吐字清楚,“没事,才两杯。”

    林长宁怀疑他现在已经醉了,这人和壮壮一样,醉了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夹了一筷子青椒,“你尝尝这个。”这是陆江远最讨厌吃的菜,即使当年没菜吃,陆江远也不会碰这个一口。

    陆江远夹起来看了一下,没多迟疑地送到嘴里,林长宁终于确信,这人真的是醉了,两杯红酒。他有点头疼,想着怎么尽快吃完饭,赶紧把人弄回去,否则留在这里,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

    顺利吃完饭,陆江远除了话不多,其他也没出太多纰漏,林长宁长舒口气,饭后李睿棠还想留人,林长宁借口回家给冒冒喂奶,带着人赶紧撤了。

    把冒冒交给奶妈,让吨吨回房洗澡,林长宁一回身落入个火热的怀抱中,箍住他的腰紧紧的,“放开,陆江远。”

    “长宁……长宁……”

    “是小舅和陆叔。”陈安修揉揉眼睛,从章时年怀里挣脱出来,两人回来后,发现家里没人,就靠在床上说话,不知道怎么着就睡着了,现在一听到动静马上就醒了。

    章时年在他唇边比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两人下床轻轻打开门,二楼客厅的灯开着,门外发生的一切一目了然。林长宁被陆江远压在墙边,嘴唇在林长宁的颈边游移。林长宁躲闪他,但可能怕惊动其他人,动作并不是很大,加上他的力气也没有陆江远大,现在整个人就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状态。

    “小……”陈安修还没喊出声的话,被章时年捂住嘴堵住,拦腰连人一并拖回来。

    “你干什么?你没看我小舅不愿意吗?”

    章时年笑地别有意味,“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商量的结果不是要顺其自然吗?如果你小舅真的不愿意,我想陆……先生绝对不可能做到最后的。”

    “这样说是没错。”但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不做到最后难道就可以放任陆叔对小舅动手动脚?这是什么逻辑?

    此时在门外,林长宁简直快被陆江远气死了,这酒后喜欢粘人的个性什么时候能改改,他频频往吨吨房间那边看,就怕吨吨洗完澡忽然跑出来。

    林长宁下定决心,拍拍他的头,声音很温柔地说,“江远,这里不合适,我们回房去。”

    陈安修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但陆江远真的就这么乖乖跟着走了。

    看那两人进房关门,陈安修趴在门边,一脚滑在地上,原来小舅和陆叔的感情真的这么好吗?他之前都是在白担心吗?这也太颠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第153章

    “你准备在这里蹲到什么时候?”十分钟过去,陈安修还蹲在门边发呆,章时年终于忍不住过来拍拍他的头。

    陈安修抱着章时年的腿,拉他一起在地毯上坐下,“我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原来一直以来,小舅对陆叔的冷淡都是假的吗?

    章时年亲亲他的额角,轻笑道,“有这么严重?”

    “就这么严重。”他纠结这么久,要不要撮合,原来人家已经和好如初了,“你说我又不是不同意,他们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章时年用一种挺正经的语气告诉他,“估计是他们不好开口。”虽然他怀疑这根本就是陆江远的一厢情愿,不过看林长宁的反应也不是没有复合的可能性。

    这个理由也能成立,但陈安修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一时不好开口,小舅也没道理做戏给他看,他翻身跳起来,探头向外看看,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有点担心小舅。”就在这时,他听到陆江远的房里碰地一声巨响,接着是乒乒乓乓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接连摔在地上了。

    “不行,我必须过去看看。”万一小舅真的吃亏怎么办,他小舅可是没什么拳脚傍身的,遇到危险连还手都不能。

    章及时拉住他说,“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再等下去就晚了。”陈安修试图挣脱。

    “万一你现在这个时候进去,遇到不合适的场面,你让他们以后在你面前如何自处?”

    陈安修想想也是,他和章时年在一起的时候,被冒冒看到,他好几天都不想看到冒冒那张大脸,如果小舅和陆叔正在做那事被他和章时年撞到的话,估计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们了,“听你的,但愿别出事。”

    “绝对不会有事的。”陆江远肯定不会笨到一开始就把事情弄砸,“先到床上躺会,如果再有动静的话,我陪你去看看。”

    陈安修点头,踢掉拖鞋,和章时年上床躺好,不过耳朵是支着的,捕捉外面的动静,时刻准备冲出去。

    相对于这个房间的和谐,相隔不远的对面房间,气氛就没那么好了。

    两人进屋后,事情并没有好转,林长宁想走,陆江远不放,从门口到我床边,衣帽架,装饰用的大花瓶,凳子,桌上的饮水杯和各种摆设,零零落落地倒了一地。卧室里可容纳四个人并排的大床上,陆江远压在林长宁的身上。林长宁的外套揉成一团,原本穿戴整齐的衬衫也被从裤子里拉了出来。

    陆江远探手进去在他的腰际敏感处抚摸,灼热的嘴唇在林长宁的颈侧和肩膀处亲吻。

    林长宁的呼吸猛然间有些加重,常年禁欲冷清的人,一旦被撩拨了情|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迷乱至极的诱惑。

    “长宁……”陆江远喟叹一声,到底有多久没这么肆意拥抱亲吻过这个人了,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了。狭小的的宿舍里,勉强容纳两个人的床上,当年那个清冷骄傲的少年在他怀里辗转□,哭泣,被他一次次卷入深渊,送上高|潮。那时害怕被人发觉的禁忌感让他们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有种抵死缠绵的味道。

    他们小心翼翼的保护着,隐藏着,装成路人,装成对手,可还是没能阻止这段关系还没暴露在阳光下就夭折了,那时他们从来没想过会像壮壮还有章时年一样被家里人接纳,唯一希望的就是在那个远方的,没有人认识的国度里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可以有个家,可以一起养大个孩子,就这点仅有的愿望都在那年彻底破灭了。

    “长宁……”陆江远迷恋的吻上林长宁的唇,可刚一靠近,眼角冷不防就重重挨了一拳。

    陆江远被这一拳打地倒吸口气,再抬眼看去,身下的人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意乱情迷,虽然眼中还残余两分迷蒙之色,但总起来说,人已经彻底清醒了。

    “下去。”林长宁淡淡地说。

    “长宁……”陆江远埋在他肩上不动。

    “陆江远,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陆江远装死,坚持不动。林长宁耐心告罄,动手推他,他还是不动。

    林长宁都快被他气笑了,“别弄地以后都无法见面。”

    “与其每次见面被你当客人一样对待,我宁愿把事情彻底挑开。”

    “你挑开,我就必须要接受吗?”

    陆江远这时终于舍得抬头来,“总比你装作不知道的好。”重逢这一年多了,长宁对他的态度虽然有改观,但一直不冷不热的,他们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耗,他们之间已经空了三十年,还有多少个三十年。

    “就算我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你之所以这么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当年那段感情无疾而终,你心中留有遗憾。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会更失望……”

    陆江远皱眉,似乎是想反驳他,但没开口,打算听他继续说完。

    “就算当年你的感情还在,但现在的林长宁也不是你记忆的那个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敢说,你了解现在的林长宁多少?同样的,我也不了解你,除了当年的那段感情,除了壮壮,我们现在几乎和陌生人没什么分别。你敢说这样的我们还有重新在一起的必要吗?”

    房间里只在门口处开了一盏小灯,光线并不算明亮,可能这样昏暗的环境更容易让人放松,林长宁说的话也比往日多一些,“最主要的是很多事情,我已经忘了。”忘了对陆江远的感情,忘了那时候在一起的日子。

    “你说完了吗?现在是不是该我说了?”

    林长宁提醒他,“那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陆江远赖皮劲上来,“我下去你就走人了,还能听我说吗?”

    “你压地我不舒服。”被这么个分量压在身上,他勉强还能承受,但是抵在他腿间的那根东西,他实在无法忍受。

    陆江远也明白现在不能操之过急,他侧侧身挪开一点,但圈在林长宁腰上的手臂却没有松开,“长宁,不谈过去,你就当我这三十年都在悼念初恋留下来的遗憾。”

    长宁容易犯拧,他可不准备被绕进去,过去怎么样,长宁不想提,他就不提,他就说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这几年工作空下来,独自一个人住在这么空荡荡的房子里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得了场急病就这么死了,身边一个人没有,不知道多久才会被人发现。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没退休,如果吴东还没辞职,我都猜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他是我的助理,他还有工作安排要请示我,除了工作,还有谁会第一时间记起我?长宁,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没有过这样的担心吗?”

    林长宁不出声,任何一个孤单多年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担心吧。

    “你看,长宁,你现在单身,我也是,现在壮壮也成家了,还有了吨吨和冒冒,我们都这个年纪了,为什么不试试?将来老地走不动了,晒太阳的时候还能有个人说话,其中一个人病了,身边另一个人还可以叫叫救护车。就当是一起做个伴儿了。”

    房间里是长时间的沉默,林长宁承认有点心动,但并不打算松口,“那为什么一定要是你,我完全可以再找别人。”

    “如果是个男人,你能忍受他这样碰你吗?”

    林长宁不客气地拍掉陆江远落在他胸口的手。

    陆江远笑笑,“如果是个女人,你能保证,她比我更了解你吗?就算能,她能心无芥蒂地接受壮壮和章时年这种关系吗?如果她不能接受,在她和壮壮之间,你准备怎样选择?你能选择再次放弃壮壮吗?如果不能,你这段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林长宁仰头看看天花板,因为知道这人说的有搭理,所以心里格外气恼,似乎除了陆江远,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一样。

    陆江远就像明白他现在的心思一样,继续说,“我知道凭你现在的条件,可以选择的机会很多,但你不能否认,我确实是最合适的那一个,我们彼此有了解,我们有壮壮,再说,你也不排斥我的碰触是不是?”他的手在林长宁腰上捏了一下。

    林长宁抬起膝盖,在他腰腹处重重来了一记。

    陆江远闷哼一声,不过手还记得没松开,“我说了那么多,你考虑地怎么样?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林长宁瞪他。

    陆江远立刻投降说,“好好,我给你时间。”

    “起来,我要去看吨吨和冒冒。”

    陆江远脱口而出,“不用,壮壮和章时年在呢。”

    林长宁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嘴上却是淡淡的,“你怎么知道?”

    陆江远背上一滴冷汗滑下来,“我刚刚听门外有动静,猜应该是壮壮回来了,他回来的话,章时年一定会跟着过来看孩子的。”他怕林长宁深究下去会露馅,就转开话题说,“你是怎么发现我装醉的?”他的酒量是不行,但长宁忙着招呼吨吨和冒冒,只知道他喝了两杯,没注意他酒杯中分量很少,两杯加起来,连普通的一杯都没有,他不至于被一杯红酒就放倒。

    “你做戏的功夫不到家。”刚开始他是没发现,但在陆江远在床上喊他那声的时候,里面带着那么多的情绪,就算当时有点意识不清醒,但怎么会真的听不出来。更何况陆江远根本就不是酒醉后的听话,叫他上床睡觉,他反而死缠着自己不放开。

    陆江远抱住他感叹说,“总是瞒不过你。”还说都忘了,“今晚留下吧,长宁。”

    林长宁甩开他,下床整理自己的衣服,“你还想什么呢,陆江远。”

    陆江远从后面把人拥住,“我是说太晚了,在这里住一晚再走,房间我都让人整理好了。再陪我一会,待会我送你过去。章时年也来了,明天元宵节,又是周末,全家人一起吃个饭。”为了留下长宁,把家里最不喜欢的那个人都抬出来了。

    *

    陈安修打个呵欠,问旁边还在用电脑处理文件的章时年,“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安修不睡,他也不能睡,本想今天休息的,现在只能继续工作。

    “小舅都进去两个小时了。”能做的,不能做的,大概都做完了。

    “那你就赶紧睡吧。”没想到陆江远竟然能在林长宁来的第一天就把人拿下。

    陈安修伸手拨拨睡在婴儿床的冒冒,自从回来就抱着个橘子,连睡着了,也不松开,没见过橘子一样。只要是个能吃的东西,就没他不喜欢的。

    就在陈安修在睡和不睡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