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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章 见身如感(2/2)

  呼喝声中,隐侍者东聚西涌,纷纷栏截追击那人,那人推着罗侍卫却如鱼儿穿游草藻,进退自如。赶来的虎使凌空追扑,喝道:「众侍卫勿乱,外围布阵!」

    众隐侍者让开中心,退防四方。

    阵中露出那人身形,却是个少年体态,蒙面束身,捷劲如豹,而又卓然超脱,身陷重围之中,却有临崖独峙的从容。

    我心上剧跳,不知为何,见身如感,仿佛猝逢未曾谋面的亲人,让我一阵气窒、迷糊。

    「阁下藏头露尾,插手本教事务,意欲何为?」

    扑临的虎使一凝虎爪,一团气劲在那少年与罗侍卫立身处闷声爆响,衣片碎飞!

    那少年拉拽罗侍卫之身如陀螺般左旋右转,避开虎使连施爪劲,身子趋闪之隙,扬剑回击,虎使停坠六虎侍上方,身落而又起,凝爪残攻,那少年身畔如被捏碎无数个气泡,纷然炸响,六虎侍舞动铁索飞爪,八方抓袭,外边层层密围的隐侍者,也伺机出剑夹击。

    那人身受多方群袭,剑随身走,以快击乱,如千手解万丝,忙而不慌,时而推着罗侍卫四下冲阵,牵引得衔尾追击的人阵左右摆动,如龙狂舞。

    「本教的剑法!」

    「玄武剑气!」

    众人纷纷嚷道,虎使暴喝一声:「尔乃何人,给我现出原形!」

    「波!」的一声,又一团气劲在冲阵中的少年耳旁炸开!少年身一闪,头也未回,一剑当先,破开人墙,挟罗侍卫冲入人头踬动的黑衣隐侍者人潮之内,破浪而前:沿途隐侍者纷往两旁跌退辟易,隐侍者高手众多,竟无人能丝毫抗其锋芒!

    雀使纪红书见势不对,飞身迎击那少年,一只手上火球狂抛,另一只手上绸带挟劲飞袭,少年只以一柄长剑敌匹万变。

    忽一刹那,火光照彻那少年面庞!

    我脑门一晕,顿如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住。适才虎使爪劲虽未能伤及少年,却将他面上蒙着的巾布炸得粉碎,此际雀使火球一照,那少年俊秀的面孔眉目分明,印堂至下颔,一道凌厉的血色划伤,使他俊容平生一种灼人的魅力,令人不敢置信!

    怎么会?我喉间有一丝丝发苦,身背凉沁沁的有如寒意灌浇,心中说不出的恐惧——世上不可能同时有两个自己!我好端端在这,又怎能在那身抗众敌?

    望着那少年「李丹」虽身陷重围,犹处变不惊,意若逍遥,我恍如置身于梦中。

    那姿态,那神气,的确是多少回臆想中完美的自己!那举手投足散发的无敌气概,令我痴迷,令我心狂,宛如临镜自照,自许自叹,心醉神迷间,有那么一点恍惚。

    众敌声嚣,剑光飞闪,隐侍者黑衣如潮,却淹没不了那灰白相间的影子:灰的是少年李丹,白的是重伤昏迷的罗侍卫,两人汇合的身影始终像惊涛中飘着的一截浮木,浮荡在潮头顶端。比之白衣僧在敌众中令人眼花缭乱的倏来倏去、纵横无碍,少年李丹的身法,则更多了一点从容高远之意,就像深谙水性之人,在水中顺流而飘、回波而荡,看起来毫不费力,甚至身旁、身后有看不见的敌人逼近,那道身影也能如意感应,漫不经意地飘滑,始终保持着一份警觉的间距。乍一眼瞧去,少年「李丹」

    宛如与敌众合一,浑然一体,仿佛同一块圆球上的斑点,无论如何使力团捏挤动,斑点随势而动,依然存在。

    这种几近天人合一的身法境界,直令观者赞叹,我见东府众人目瞪口呆,举哀中的小渔也忍不住拿眼窥望,而身具功法的霍锦儿简直可称得上是眼露激赏了。

    这个人,竟然是「我」?我心中疯狂,几乎要狂喊出声。

    「你!是玄武门下弟子?」

    激战中,雀使几番扑击,皆被击退,不禁生疑。

    「不错,我乃第二十一代玄武使……李丹!」

    那少年「李丹」手示令牌,喝道:「玄武门下听着!听我玄武令,速速闪退!」

    「李元其指任传人了?」

    人群中有人惊诧地喊道,更有许多人凝目张望,举剑迟疑,虎使怒道:「诛邪令下,谁敢违令!」

    两令互胁,众隐侍者不禁一阵茫然发愣。

    这时,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阵乱,众隐侍者微微身震,脚下立足不稳。

    「地震?怎地提前了?」

    不少人惊声疑问,转瞬,那地面震动陡然剧烈,地面活似翻江倒海,众隐侍者纷纷闪避。那少年「李丹」纵声长笑,忽抓起罗侍卫掷向翻动的地面,眨眼间,罗侍卫没地不见!

    「有人地底捣乱!」

    醒悟后的隐侍者挺剑扑身入地,片刻后,却一个个狼狈跃出,骇然纷喝:「地行尊!」

    虎使喝道:「莫让他逃了!」虎目游寻,连发数掌,气劲炸得周遭一片轰然巨响,土石横飞,地底却不见半点动静。

    忽然,地底传来一阵闷声狂笑,忽左忽右,好似得意炫耀,巡游一阵,才伴随隆隆轰声,遥遥远去,虎使忙喝令追击。

    「闪开!」

    那少年身形一轻,剑势铺开,更见灵奥,剑光挥动处,身周隐侍者倾跌纷退一片:隐侍者出剑本就凝聚自身功力,被少年「李丹」击在剑身弱处,劲力倏然改向,或荡去扬飞,或返流自身,都止不住身子。

    「他深悉本门剑法,出剑须留余劲!」虎使喝道:「结剑阵困住他!」

    「闪开了!」那少年冷喝道:「你们留不住我的,我不欲多伤同门,全都给我闪开!」说话间,剑芒一吐,光华大盛,剑芒突如流光且长且窜,旋飞一圈,杀退多人,回凝剑尖,犹自明灭吐闪不定。

    「剑丸!剑丸!他竟然练成剑丸了!」受袭的隐侍者惊声纷道。

    剑丸是剑道修练的一个极高境界,剑气修练至如火纯青之后,化气归虚,炼虚为实,形如体外之丹,是为剑丸。剑丸一成,意味着身剑合一,一身功力由剑气凝结为丸后,剑丸不受实体所限,奔如流光,意动杀人,只在刹那之间。剑丸之术亦有高下,传言其极高境界者,足不出户,杀人于千里之外,几乎接近剑仙之境了。

    这少年李丹竟然练成了举世罕见的剑丸!难怪众隐侍者皆为之惊恐了。

    「让道!」

    少年「李丹」剑锋所向,剑尖凝聚的光华刺人眼目,剑劲涌处,当其锋芒者无不辟易,少年「李丹」以剑气迫开一道,飞身出阵,雀使与虎使被其剑丸所震慑,一时竟不敢阻拦。

    我见他以剑芒开道,便知其此去不返,急欲探明真相之下,我不及多想,飞身迎头拦截。

    两个「我」途中相会,那一个身形略顿,这一个顾盼迟疑。

    「可惜碧玉珠被毁,」他脸上模糊一笑,低声道:「我会来寻你!」

    说话间,他袍袖一拂,我忙提劲相抗,他身影如一道灰光,溶入了夜色中。

    读灵之人是另一个「我」?为何我没有半点知觉?

    我满腹疑窦,心事沉沉地缓步走回,见虎使正沉着冷面,清点战场。

    这一战,隐侍者折亡三成有余,虽将怨僧会剿灭,却未竟全功,虎使显然心有不甘,面有不豫之色。

    「解道长,请将那怨僧会余孽交出来罢!」

    「什么?」解道枢愣了一愣:「你说那个女孩儿?唉,适才手下一时不慎,竟让她逃了去了!」全真教众中,此时确实没有那灵儿踪影,适才也未见有人离阵而去。

    「解道长,莫开玩笑了!」虎使寒声道:「免教本教为难!」说话间,虎使身后集了越来越多的黑衣隐侍者,有意无意地,将全真教众团团围定。

    「贫道岂敢?」解道枢环视左右,面不改色,道:「贫道若真想为难贵教,一早便放了那女孩,只怕贵教高手死伤必多,且未必能剿灭敌众罢?」

    虎使默然,冷盯半晌,转身喝道:「收令!大家这便退了罢,」说着,领着本门八名虎侍,倏然而去。

    余下众隐侍者,各自抬扶死伤同伴,悄然四散,其中却有十多人,先至雀使处施礼,方才退去,想来,这些人乃是出自雀使一门的隐侍者。

    雀使纪红书也领着门下众人,讪讪的到我身前告退。

    真武教人去一空,战阵处遗下满地白衣死尸,我默望半晌,传令道:「挖一个大坑,全都埋了!」

    宋恣扬声道:「四下找一找,看是否有现成的填埋处。」

    旧属中一人道:「山口伐木场垒有不少土墙,山壁又多是岩石,附近定有挖地取土的大坑!」

    有人领命去寻,一会传回消息,谷口附近,果然有伐木场为建土墙而挖下的大坑,东府旧属纷纷动手,将怨僧会死者尽数拖去掩埋。

    怒汉吴刚死无完尸,有人跑来征询吴七郎,一直沉默不语的吴七郎哑声道:「不必细检了,就让他与他的兄弟一道!」

    陆小渔忽回头,抬起带有余泪的眼儿,望着陆幽盟:「爹爹,回去办完丧事,也将娘立坟于此罢?」

    陆幽盟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心想:「只怕陆夫人宁愿与蓬须大汉一道,与众合葬呢。」只是,这话却不便提起。

    东府旧属人多手快,很快将怨僧会尸体掩埋妥当,当手下跑来回告,我想起一事,忽然失口惊道:「哎哟,糟了!」

    宋恣道:「怎么?」

    我脸上一红,口呐呐道:「没、没什么。」我本是想起罗侍卫讥笑全真道士有断袖之风,两、三名道士同棺合葬,正是合宜得体,那么,怨僧会被我大坑同埋又算什么?自见不是阴间路上男男女女、热闹非凡,极为不堪?罪过!罪过!

    也亏得我丈母娘逃过一劫!如此一想,我又觉得小渔单葬陆夫人之议,甚是「合宜得体」了。

    当下更无他言,众人各自收拾。许多东府旧属趁大事已了,藉此时机,一来参见我这东府少主,二来顺道辞行告退,不少人都是头回参见,宋恣、京东人语在一旁替我引介,我听了之后,顿觉市井藏龙,不可小觑,东府旧属三教九流,称得上是人才济济。

    胡氏的伤势,在一个全真道士的救治下已然稳住,能够挪动,贾似道便与全真道士领头返行。东府这边,将陆夫人尸首抬往车中,也欲启行,却在这时,吴七郎半跪于地,朝我辞行,道:「少主,家兄未能亲践血仇,却已身亡,我想他死也不会瞑目。我要完成他的心愿,此去寻家师复仇!」

    宋恣诧道:「此去何急?你要报仇,大伙并不拦你,但你家中尚有妻小,难道也不交代稳妥后再启行?」

    吴七郎脸上有一丝异色,决然道:「我既立志复仇,便决心斩断俗缘,以免拖累!」

    我心知他痛伤其兄惨亡,此时也劝不得,点头道:「你放心去罢!你的家小自有东府照护,不必牵挂。」

    吴七郎磕了个响头,便头也不回,转身行去,月色将他孤单冷峭的身影拖得极长,腰间褡囊垂露一道暗红丝穗,一摇一荡的,约莫是他捡到的霍锦儿的随身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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